人在边缘

楼主:MIKE_2016 字数:14481字 评论数:1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不快的记忆我也欣然接受,因为那是我遥远的青春。
七月又到了上海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酷暑要一直持续2个多月才会慢慢褪去;七月是学生放暑假的开始,但这次跟我无关,我已经不再是学生了。
中午吃罢饭不久,我戴着大草帽,穿件汗衫背心,蹬着借来的一辆破三轮车骑在滚烫的柏油路上,车上驮着一只大保温桶,里面是一大块冰和大半桶水,冰水里浸着几十瓶汽水。街上行人不多,女人一律撑着伞走。
我骑到离家附近的一个客流量大的公交车站,把三轮停在树荫底下,放下栏杆,把一块事先准备好的用记号笔写着“汽水”二个大字的纸板竖在保温桶上,一张竹椅拿下放地上,又从车里拿出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
是本竖版繁体字的《红与黑》,书角已经翻圈,二个多月前实习临近结束时向女同学借的,仍在家里一直没心情看。站头上等车的人聚集多了,我喊二声:“汽水吃伐?”如果没有反应,便低头继续看书。
一辆公交车进站,下来的人中一对青年像是情侣,男的来到我跟前,女的站在他后面隔着一米。
“汽水多少钱一瓶?”男的问。
“冰冻可口可乐、雪碧、七喜都是八角一瓶。”
“你的比店里贵,店里七角一瓶。”
“店里是不冰七角,冰的也要八角,你看要哪种?”
男的回头征询了一下女的说:“来二瓶可乐。”
我迅速掀开保温桶盖子,从冰水里拣出二瓶可乐,用绳子系在保温桶上的板头麻利的启开瓶盖头,又从塑料袋里的一捆唛管中抽出二根分插在可乐里递给男的。
男的从我手里接过找头跟同伴刚要离开被我叫住。
“空瓶子不能带走。”
“怎么这么麻烦。”女的说。
“玻璃瓶要还给厂里,少了要扣钱的,你在店里买也一样的。”
“这5角找头还给你可以吧?”男的说。
“空瓶子要三毛一个,好,算了,你们走吧。”
我把5角硬币仍在三轮车上的铁盒子里,又从旁边的塑料格子里挑出二瓶可乐浸在保温桶冰水里。继续看书。
书只看了一个开头便吸引了我,果然不愧是法国大文豪司汤达最出名的作品,文字洗练,人物性格分明,于连出身贫寒但绝不卑微,他一生都在跟不平等抗争,特别是当他站在贵族面前,直至付出生命。
一位撑伞少妇牵着男孩走到站头等车,男孩看到我一直嚷着要喝汽水,少妇哄了几句无效后走过来。
“你汽水怎么卖?”
“统一价八毛一瓶”我把保温桶盖头掀开让少妇看。
“怎么这么贵?”
“不贵,店里面冰冻的也要八角。”
“便宜点行不行?”
“那就7角一瓶,你要哪种?”
“你给我拿瓶雪碧。”
几分钟后,我看到远处有公交车开过来。男孩的汽水只喝到一半。
“阿姐,”我对少妇说,“空瓶子要还给我,不能带走。”
“快点吃,车要进站了。”少妇对男孩说。
男孩对着唛管猛吸了几口。公交车已经进站,车上到站的乘客也下来了。少妇一把将男孩的瓶子夺了过来,唛管抽出仍地上,嘴对着瓶口几口就把剩下的汽水喝光了。
“还给你,有啥稀奇的。”少妇牵着男孩上了车。
我把空瓶子放在塑料格子里,裤兜里摸出一支烟,又从另一个裤兜里掏出火柴,点燃吸了起来。望了望天空,日色西斜,抬腕看了下几块钱的塑料电子表,五点半了。数了数空瓶子,今天带出来4塑料格子,每格子24瓶,总计将近100瓶,卖掉了超过三分之一。
我把烟蒂仍地上脚踩灭,竹椅放回到车上,栏杆竖起来插销插好,纸板从保温瓶的盖头上拿下来放边上,骑上三轮车朝公园方向去了。
MIKE_20162021-12-24 13:50:56 发布在
我沿着水泥路横穿公园从后门出去到了江边。这里是黄浦江和长江的交汇处,江面宽阔,一望无际,远处巨型货轮来来往往。正赶上涨潮,一层层波浪从中流朝岸边涌来,在岩石上被激得粉碎,泛起阵阵白沫。
岸边有道一米高的混凝土堤坝,下面乱石嶙峋,正对着公园后门的这段堤坝有宽阔的石阶梯通到水里,堤坝的另一侧是条土路,有深深的车辙,其他地方一片芦苇。
每到夏天吸引了无数的人来这里游泳,不仅是附近的居民,即便是住得很远地方的也慕名而来,即便因无人管理,年年发生溺水事故,也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公园看到了商机,改建一个供人换泳衣的收费厕所,但也只是挣了一半的钱,男人在芦苇里便把问题解决了。
正是傍晚时分,江边人满为患,还有不断的人流从公园往这里涌。我把摊头设在一位摆地摊卖小孩游泳圈的老人旁边,他正用脚不停地踩着地上的打气装置给游泳圈冲气。聊了几句,老人笑呵呵地说:“生意还好。”
远处一位高个子青年朝我这方向走过来,并排跟他一起走的是位长发苗条美女,从二人的打扮看是来江边散步的。我认出是高中同学李明,李明也很远认出了我,和美女一起走到我跟前。
“麦柯,你这是在勤工俭学?”
“嗯嗯。好久不见李明。”我尴尬地说,“这是你女朋友吧?蛮漂亮。”
李明哈哈一笑,美女羞涩地低下了头。
“麦柯,你应该今年毕业了吧,分在哪个单位?”李明说。
“前几天刚刚毕业还在等学堂通知,”我感觉耳根一阵发烧,急忙低下头掀起保温桶盖子拿出二瓶汽水,“来,喝汽水。”
李明忙着掏钱,我用力制止:“老同学难得碰到,别这么客气。”
“李明,你也是今年毕业吧?”互相推让了几下李明才接受,把一瓶分给了同伴,喝了几口后,我才问。
“上个月刚刚毕业,被分在闸北区分局。”
“那你上班蛮远的。”
“远到不去讲伊,天天被人差来差去,做小三子。”
李明跟我同班,高一刚进校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原因课间打了起来被同学劝开,老师知道后,双双被叫到办公室写检讨,这件事过后,我们却成了好朋友。李明高中毕业考取了警校,我们又聚过几次,通了半年信后才逐渐不联系了。
我摸出香烟递给他一根,李明连连摆手。
“我记得以前你抽烟的?”我说。
“早就戒了。在警校抽烟要被人讲闲话的。”
这时,买汽水的人多起来,起蓬头了,我手忙脚乱。李明看我在忙,把空瓶子放在塑料格子里,打了个招呼,跟美女走了。
忙活过后,我点燃烟,靠着堤坝,眺望着远处暮色中的江景陷入沉思。
MIKE_20162021-12-27 11:29:56 发布在
从大门口骑进去。公园有些年头了,规模不大,常年疏于管理,设施陈旧,里面有座破庙,是为祭祀近代史上一位抗击英军的爱国将领而建,乏人问津,冷落得很。但这个点行人络绎,都朝同一个方向去。
我沿着水泥路横穿公园从后门出去到了江边。这里是黄浦江和长江的交汇处,江面宽阔,一望无际,远处巨型货轮来来往往。正赶上涨潮,一层层波浪从中流朝岸边涌来,在岩石上被激得粉碎,泛起阵阵白沫。
岸边有道一米高的混凝土堤坝,下面乱石嶙峋,正对着公园后门的这段堤坝有宽阔的石阶梯通到水里,堤坝的另一侧是条土路,有深深的车辙,其他地方一片芦苇。
每到夏天吸引了无数的人来这里游泳,不仅是附近的居民,即便是住得很远地方的也慕名而来,即便因无人管理,年年发生溺水事故,也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公园看到了商机,改建一个供人换泳衣的收费厕所,但也只是挣了一半的钱,男人在芦苇里便把问题解决了。
正是傍晚时分,江边人满为患,还有不断的人流从公园往这里涌。我把摊头设在一位摆地摊卖小孩游泳圈的老人旁边,他正用脚不停地踩着地上的打气装置给游泳圈冲气。聊了几句,老人笑呵呵地说:“生意还好。”
远处一位高个子青年朝我这方向走过来,并排跟他一起走的是位长发苗条美女,从二人的打扮看是来江边散步的。我认出是高中同学李明,李明也很远认出了我,和美女一起走到我跟前。
“麦柯,你这是在勤工俭学?”
“嗯嗯。好久不见李明。”我尴尬地说,“这是你女朋友吧?蛮漂亮。”
李明哈哈一笑,美女羞涩地低下了头。
“麦柯,你应该今年毕业了吧,分在哪个单位?”李明说。
“前几天刚刚毕业还在等学堂通知,”我感觉耳根一阵发烧,急忙低下头掀起保温桶盖子拿出二瓶汽水,“来,喝汽水。”
李明忙着掏钱,我用力制止:“老同学难得碰到,别这么客气。”
“李明,你也是今年毕业吧?”互相推让了几下李明才接受,把一瓶分给了同伴,喝了几口后,我才问。
“上个月刚刚毕业,被分在闸北区分局。”
“那你上班蛮远的。”
“远到不去讲伊,天天被人差来差去,做小三子。”
李明跟我同班,高一刚进校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原因课间打了起来被同学劝开,老师知道后,双双被叫到办公室写检讨,这件事过后,我们却成了好朋友。李明高中毕业考取了警校,我们又聚过几次,通了半年信后才逐渐不联系了。
我摸出香烟递给他一根,李明连连摆手。
“我记得以前你抽烟的?”我说。
“早就戒了。在警校抽烟要被人讲闲话的。”
这时,买汽水的人多起来,起蓬头了,我手忙脚乱。李明看我在忙,把空瓶子放在塑料格子里,打了个招呼,跟美女走了。
忙活过后,我点燃烟,靠着堤坝,眺望着远处暮色中的江景陷入沉思。
MIKE_20162021-12-27 11:32:40 发布在
发小阿B骑着自行车东张西望,看到我后在我跟前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找了你老半天,果然你在这里,”阿B说,“渴死了,给我瓶汽水。”
“你自己拿。”
“怎么没有可乐?”阿B掀开盖子找了一会儿拿出瓶七喜说,“你里面没剩下几瓶了,其他的都卖光了?”
“第一天就开门红,恭喜你,”阿B数了数空瓶子笑嘻嘻地说,“请客?”
“好。”我递给他一支烟,用手挡着风帮他点上说。“去那里?”
“去吃排挡怎么样。”
天黑了下来,水里的泳客纷纷爬上岸,一会儿工夫剩下的汽水被卖了个精光。
“我先去跟张军结下账,”我骑上黄鱼车,“我们在排挡那里碰头。”
“我陪你一起去?”阿B说。
“你先去占个位置。”
张军的烟纸店开在菜场路,那条老街的两边各搭着一长条的塑料棚子,隔成一间间租给商贩卖菜,早晚热闹非常,被人叫作“菜场路”,原来的路名反而无人称呼。
还没到他店门口隔着老远距离,就看到张军正在跟人吵架,那人个子高出张军半个头,块头也比张军大了一圈。我三轮车猛蹬了几下来到跟前。跟他吵架的是一个卖活禽的个体户,我中午看到过一次,摊位就在张军店的边上。吵架是因为这家伙老是超出棚子的范围把装鸡鸭的笼子放在张军店门口前面,挡了市口。我连忙把他们劝开,那家伙本来口气很硬看到有人帮张军后说了几句软话回摊位里休息去了。这些商贩一般吃住在棚子里。
“生意怎么样?”张军递给我一支三五,自己也点上一根吸了一口问。
“全卖光了,少了二个空瓶,还有二个瓶口损坏了”我说,“这个钱我扣给你。”
“没关系,我会跟厂家打招呼的,只要别少得太多就行。”
我把铁盒子里的钱统统拿出来,点出从张军那里批发汽水的数目,还剩二十多块是今天的赚头揣在裤袋里。心理一阵高兴,如果天天能保持这样的话,一个月便能挣六百块左右,相当于普通工资的三倍。
“阿哥,我明天多拿一格可乐。”
张军帮我一起把保温桶里的水倒在马路边上抬到店里,我用铁链把黄鱼车锁在店门口栏杆上,又把塑料格子里的空瓶子搬到店里后说。车和桶都是他借我用的。
“一句闲话。”张军说,“我明天再到卖水产滩位上帮你弄块冰过来。”
“谢谢!阿哥。”
“谢什么,大家都是兄弟。”张军说,“我从厂里拿来四角一瓶,给你五角一瓶,去掉运费实质上不赚你钞票。”
“谢谢!谢谢!”
我从他店里买了包牡丹香烟后,趿拉着拖鞋匆匆朝排挡那里走去。
MIKE_20162021-12-28 14:56:33 发布在
小时候,张军和阿B是邻居,大我跟阿 B五、六岁,经常带着阿B 出去玩。我跟阿B 是小学同学,也经常跟着他们百相,有时候,我跟阿B被人欺负,他总是帮我们出头。
有一年暑假,张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来一块泡沫板,教我跟阿B游泳,叫我们上身趴在泡沫板上在江边浪里脚拼命地蹬,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没有发生溺水事故算是命大。
张军初二便辍学在社会上混,打过工,做过生意,十几年下来也没混出名堂。后来家搬到菜场路,住在底楼把靠马路这面的墙敲掉,开了这片烟纸店过活。
跟阿B喝酒到凌晨一点多才头脑发胀的回到家里。刚才酒桌上,阿B兴高采烈的跟我说他前几天在舞厅认识一个女孩,长得高挑丰满,皮肤又白,特别是一对NAIZI大,他跟我用手比划着。
我问他女孩叫什么,阿B 说不知道,又问他女孩的电话地址知道吗,阿B 说还没来得及问。他妈的,原来只是跟这姑娘跳了几支舞,八字还没一撇就跟我吹。
爸妈的房间亮着灯还没睡?可能是故意等我。
“怎么这么晚回来?”老爸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从房里出口说。
“跟朋友聊了一会天。”
“饭菜在冰箱里你自己热一下。”老妈在房里说。
“妈,我吃过了。”
“你这样整天瞎混总不是名堂,你还是要跟你们班主任联系一下,让他帮你解决问题。”老爸说,“你有封信放你房间了。”
“我知道了。”
我进了房间,从桌子上拿起信,是另外一个系借给我书的女同学来的。信很短,几行娟秀的字。

麦柯:你好!
老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你怎么一毕业就失去了音讯,也不写信,也不通电话。
哦,对不起。我听说你因为实习不合格暂时还没拿到毕业文凭,学校也没有给你分配工作。
我侧面问了一下我们系的主任,好像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他说你们的实习只是走一下形式罢了。我觉得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你不要着急,我认为你跟你们的班主任联系一下,让他帮你想想办法。
这是我现在单位的电话和地址,你可以按上面的跟我联系。我们找时间见面聊。

小范

第一章结束。未完待续。



MIKE_20162021-12-31 11:59:54 发布在
@籁雪簌簌 2022-01-04 11:24:35
有年代感的故事~喜欢,楼主快更呀
-----------------------------
好的。谢谢关注。
MIKE_20162022-01-04 11:49:02 发布在


傍晚,华灯初上。
我草草在家吃罢晚饭,洗了个澡,换上短袖衬衫长裤,把皮鞋用鞋油擦亮,梳了梳还没干的头发,看着镜子中自己,清癯、干净整洁,感到满意。
我赶到舞厅楼下的时候,阿B 已经买好票在等我。我们沿着楼梯上到舞厅门口。舞厅在电影院的楼上呈长方形,最里面有个高出地面一级阶梯的平台,墙上挂着屏幕,乐队设在屏幕下方平台的二侧。中间是舞池,四周摆着一圈玻璃矮桌,每张桌子配几把折叠椅子,临着马路的一面一排落地长窗,也摆放着一排桌子。
舞厅里人已经很多,乐队在整理乐器。阿B和我站在门口,等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灯光后准备找张桌子坐。突然阿B冲我轻轻吹了声口哨,头往落地长窗那里示意了一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朝那边走去。
阿B来到那排一张桌子边,跟坐着的两个女孩中的一个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坐在这女孩边上又说了几句,跟另一个女儿点了点头,站起来朝我扬了一下手,我走过去坐在桌子边上。
舞厅门口陆续有舞客进来。阿辉搂着一位打扮时髦女郎进来,冲我和阿B笑了一下,找舞池另一面的桌子坐下了。
阿B 让服务员拿来四瓶冰冻汽水,跟边上的女孩有说有笑。那女孩短发圆脸,身材丰满,事业线发达,大概便是几天前阿B谈到的那个女人。相形之下,另一个女孩便显得苗条得多,一身粉色连衣裙,长发及肩,眉目清秀。
乐队奏起了音乐,舞池地板上一圈彩灯开始闪烁,天花板上一个篮球大小的黑色球体旋转着把雷色光射向各个角落。
阿B 跟圆脸女孩起身跳舞,那女人果然身材高挑,穿高跟鞋看上去比阿B还高。
是支“杰得巴”,男女踩着音乐节奏蹦蹦跳跳,拉着女人的手不停地转来转去。这种舞我不太会坐着等曲子结束,想跟边上的女孩聊几句一时又找不到话题,默默地呷着汽水,旁边的女孩也不说话,看着舞池里的男女。
阿辉跟时髦女人慢慢从舞池那头跳到我们这边。阿辉长得斯斯文文,很有女人缘。听他说他以前住在闸北,最近几年才搬过来,这个夏天开始,跟我和阿B 时有过从。他跟舞厅搭识的女孩谈朋友,换了好几个,惹得阿B 和我艳羡不已。
一曲结束,阿B和短发圆脸女孩落坐。
“我介绍一下,王芳,三横王,芳草的芳”阿B手对着圆脸女孩跟我介绍说,“这位是-----?王芳,你自己介绍下你朋友吧。”
“好”短发圆脸女孩爽气地说,手示意了一下我边上的女孩,“我朋友李郦,木子李,美丽的丽加---加----?”
“耳朵。”我边上的女孩说。
“哦。是郦道元的郦。”我脱口而出,手指在空中虚写了一下。
“你也知道郦道元?”李郦问。
“这么著名的人物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看到李郦脸上显有惊奇之色,趁机卖弄,“中国古代集散文家、地理学家于一身的只有二人,前有北魏郦道元,后有明末徐霞客。他的名篇《三峡》写得气势磅礴。”
“不过,这郦一般用于姓,很少用在名上”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王芳打断。
“什么圆不圆的”王芳说,“阿B 你朋友也给我们介绍一下。”
“我兄弟麦柯。”
“MIKE 还是个英文名字”王芳调侃道。
“是麦子的麦,木字旁一个可柯”我说,“我父亲姓麦,我母亲姓柯,我的名字是父母的姓合起来的。”
“你的名字该不是也跟我一样?”我突然想到,转头问李郦。
李郦抿嘴一笑。
MIKE_20162022-01-04 11:54:45 发布在
音乐又起,一曲慢舞。我邀请李郦跳,阿B跟王芳跳。舞客几乎全部离开座位,舞池里挤满了对对男女。
“阿B跟王芳很投缘。”我说。
“他们好像认识没多久。”李郦扭头看了下几米外隔着几对舞伴的他俩。
“他们看上去认识了很久。”我说。
阿B 双手搂着王芳腰,王芳双臂勾着对方的脖子,两人依偎着和着拍子左右晃动。
接下来是一曲三步,我们坐着休息。阿辉走过来跟我们打招呼,他的舞伴跟其他人在跳。
又是一曲“杰得巴”,阿辉邀请李郦,王芳被临座舞客邀请跳舞。我跟阿B到门外走廊里抽烟。
“你看王芳怎么样?”阿B 问我。
“人长得漂亮,又爽气。”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怎么可能。”
“你得了吧。”
乐队中场休息。大屏幕上播放起了劲舞的镜头,迪斯科音乐震耳欲聋,舞池里男男女女在刺眼的雷色光一闪一闪下扭动着身躯。阿B 和王芳脸对着脸踩着节奏拼命地抖动;阿辉跟时髦女郎你上我下,我下你上不停交替着扭动身体。李郦跳了一会儿回到了座位,我停下来过去坐在她边上跟她说话,音乐震耳,我们谁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我起身去买了四杯冰冻饮料回来。
隔了很久,迪斯科音乐才平息下来。阿B和王芳喊着热大口喝着饮料。又隔了一会儿,乐队奏起了“杰得巴”。我从李郦看我的眼神里猜测她是不是想让我邀请她跳一曲,犹豫了一下才起身。舞池里舞客寥寥。我跳得很生疏,一次拉着她的手转圈时和她撞在了一起,我们失声笑了起来,接下去我小心翼翼,再没出错。
我们玩得很尽兴,跳完最后一支曲子出来已经深夜。
阿B和我送王芳李郦回家,四个人走着走着变成了一前一后的二对。
“我们等等她俩吧。”李郦说。
我跟李郦站在路边等他俩走上来。这样等了二次后便不再重复。
一路上的交谈让我了解到,王芳和李郦是初中要好的同学老家湖北,王芳初中毕业后踏入社会,先是在家乡混了几年,去年才来到上海打工。李郦在武汉一所师范这个夏天毕业,被分配在一所小学当老师,趁开学前到上海来看望老朋友,她们好几年没见了。
我跟李郦在一幢老式公房的门口停下了脚步。王芳的家租住在这幢房子底楼的一间里。等我抽完一支烟又等了一会儿后,王芳和阿B的身影才出现。我和李郦相视一笑,不管是谁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她俩都是一对了。
MIKE_20162022-01-06 12:06:15 发布在


我坐在江边看书,阿B光着上身穿着游泳裤带着二个女人过来。他肩上扛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汽车内胎,气打得鼓鼓的。
我的椅子振动了一下,瞥见一条穿拖鞋的女人大长腿缩了回去。
“看什么书,这么用功。”王芳调侃道。刚才是她踢了一下椅子的脚。
“没什么。”我把书仍在三轮里,一脸尴尬,“你们去吧,衣服和拖鞋放我这里。”
王芳和李郦穿着深色比基尼泳衣,看上去像是新买的,显得双双皮肤洁白,我不免上下多看了几眼。王芳脸显得意之色,李郦脸色微红。
“麦柯,我们一起去游,正好4个人。”王芳说。
“阿B你怎么不早点说,我没带游泳裤,”我感觉李郦盯着我看,尴尬地说,“下次吧,我帮你们看衣服。”
“搭啥界,你把裤子上的皮带系在短裤上,或者就穿着长裤游。”阿B说,“有谁来看你。”阿 B个子不高,因喜欢运动,身材匀称,肌肉发达。
“侬想得出来的,下次吧。”我说,“等会儿帮你们留二瓶汽水。”
阿 B 带着王芳和李郦下到水里,让两个女人坐在车胎里。轮胎浮力很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阿B推着轮胎往江中走去,浪很大,阿B 的样子看上去很吃力。
“妈的,阿B”我骂道,“带女人游泳也不事先跟我讲一下,害得我这么狼狈,形象全损。”
阿B趴在水里踏水,轮胎一顿一顿往前,一会儿工夫已经离开岸边几十米。阿B 每年在江中游泳,水性很好。这个距离已经是深水区,看这两个女人水中的样子也是会水的。
我卖掉了几瓶汽水,看了一会书,又倚着堤坝去看他们。李郦好像往岸边在游,一会儿工夫,从水里起身甩了下头发走上石阶。我伸手搀扶她从堤坝上下来。
“你这么快就不游了?”我递给她一瓶汽水说。
“做电灯泡没劲。”
“椅子上坐会儿。”我哈哈一笑。
李郦不算高,身材比例不错,加之皮肤白皙光滑,穿比基尼很好看。
李郦坐下甩了甩头,顺手拿起三轮车上的书。
“红与黑,世界名著。”李郦念着封面说,“麦柯,你是不是很喜欢看书?”
“我是怕坐着无聊,拿本书消磨时间。”其实我嗜书如命,“你也看过红与黑?”
“读书的时候看过,”李郦说,“一位男同学借我看的。”
“这个男生肯定是爱上你了才借给你看。”
“你胡说,男同学借我本书就表示爱上我了?”李郦说,“我哪有这么大魅力?”
“其它的书我不清楚,如果一个男生借给一个女生看这本书的话十之八九是因为喜欢她。”我说,“可惜你已经看过了,不然我也想借给你看。”
“好几年前看的,内容早就忘了。”
“要不,你再看一遍。”
“你不是没看完吗?”
“我就要看完了。”
李郦到公园换好衣服来帮忙。或许是有美女的关系,起蓬头了,除了给阿B 他们留的几瓶,一会儿工夫其它的全卖光了。
阿B和王芳到天暗下来才上岸。阿B提议去吃排挡。我说:“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
我回家匆匆洗了洗,换了身干净衣服便赶到街心广场。
设在广场边上的这个排挡因经济实惠,除了刮风下雨,生意火爆。阿辉跟时髦女郎也在。是在排挡上碰到的,拼桌子一道坐。六个人兴高采烈,男的喝了很多啤酒,女的吃了不少菜。席间,阿B偷偷在我耳边说:“今天李郦本来不想去游泳,是我说你在江边才去的。”我半信半疑,又惊又喜,再跟李郦目光交汇时,觉得她脉脉含情。
MIKE_20162022-01-10 12:44:54 发布在

阿B有一个多星期下班没来找我了,这个家伙肯定跟王芳谈朋友谈得连兄弟都忘记了。
下了一整天的暴雨,到了下午晚些时候,才渐渐停了下来。
我一整天没事做,在雨停时去找李郦。本来想打个电话,听阿B说,王芳租住的老公房邮电局还没来得及拉电话线过去。
我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又敲了敲,看来不在家。
我抽了跟烟,又徘徊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去,看见李郦穿着睡衣拎着马夹袋往家里走。我迎上去跟她打招呼。
“怎么就你一个人,王芳没下班?”
“她就算下班也想不到回家,”李郦说,“跟阿B疯去了。”
李郦让我进去坐。屋里很简陋,一张大床。
我请李郦出去吃饭,她说,刚买了菜回来,没冰箱坏了浪费,还是她来烧吧。
我坐在桌子边上。李郦到外面走廊灶头上烧面,厨房和卫生间是公用的。
一本书摊开成左侧书页朝下放在桌子上,我拿起来把朝下的书页翻过来,封面上是《张爱玲作品选集》。
吃罢面,我们出去走走。李郦换了条黑色短裙。
雨过天晴,落日晚霞,我们在街头散步。
我们聊到了文学。
“你在看张爱玲的书?”
“以前就看过,现在空下来再翻翻。”
“一般女孩喜欢看琼瑶的小说,你倒是喜欢张爱玲。”
“琼瑶这种童话故事,我才懒得看。”李郦说,“张爱玲的书才是真实的人性。”
我们的话题转到了生活,李郦告诉我,她在念师范的时候,跟一个男生恋爱,后来男生爱上别人才分的手。这次来上海一方面是看老同学,一方面是散散心。
“是不是借你《红与黑》的那个人?”
李郦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突然向她敞开了心扉,说起了因为得罪老师,毕业证书还没拿到的事。
送她回来的时候,我们相约第二天去市中心逛逛。
第二天,我们先去逛了逛思南路和衡山路,看法国梧桐和花园洋房,又来到城隍庙,在九曲桥上,欣赏水里的红鲤鱼,和周围飞檐翘角的老房子。
“看,这里的老房子跟刚才的洋房明显不同,”我介绍说,“这个是中国造的,另一个是外国人设计的。”
我们尝了豫园老街上的南翔小笼。
“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李郦说。
“真正的南翔小笼不是这里的,”我说,“是在嘉定附近的南翔小镇上,下次我带你去,那里有个古漪园,是苏州园林风格。”
“你别说话不算数。”
“我怎么会骗你呢。”
从城隍庙出来,我们漫步在外滩,浏览外国建筑博览群,趴在外滩岸堤上,放眼远眺着黄浦江对面一片废墟的陆家嘴。
在南京路步行街上,我们互相给对方买了礼物。我给她买了一双她看中的黑色细高跟凉鞋;她给我的礼物是一只“朗声”打火机,打火的时候,拇指推开翻盖,会发出“沧浪”清脆的响声。我过意不去,好几十块呢,把钱给她,坚决不受。
“你还没上班,我怎么好意思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已经上班有收入了。”
“你不是九月份才上班吗?”
“我们暑假就有工资了。”
我不知道做教师的是不是有这样的福利,总之她坚决不受我的钱。
“留个纪念吧”李郦说,“我希望你以后的生活能红红火火。”
“就用这个打火机点燃吗?”
“那还用说。”
第二天我们又去跳舞。就我们俩。
李郦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黑色细高跟凉鞋,脚趾上涂着猩红的豆蔻,惹得我盯着她的脚看了好几次。
一曲四步慢舞。
“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啊摇,”
“姑娘呦你也在我的心海里飘啊飘。”
我们相拥在舞池,和着歌声,也在轻轻地摇啊摇。
我们意犹未尽,又抄条小路来到江边(公园已经关门),把鞋子放在一块岩石上。
水没到脚踝,我不让她再往前走。天黑危险。
一个个浪花涌来,李郦的裙摆打湿了,她撩起裙摆在大腿根部打了个结,一双大腿全露出来了,惹得我又不停地看。
李郦嘻嘻笑着用脚踢水溅我身上,我一阵冲动抱住了她。
“麦柯,你记得司汤达的墓志铭吗?”
“活过,爱过,写过”
“人生能够如此也没有遗憾了。”
“可我还没开始,我希望我的爱从现在开始。”
芦苇在夏日晚风的吹拂下翻起了波浪。

第二章结束。未完待续。

MIKE_20162022-01-12 13:10:20 发布在

李郦回武汉去了。车票是我托阿辉帮忙买的。他老是在我和阿B面前吹嘘,说什么这个也能搞定,那个也能帮忙,这次倒是没让我失望。我和王芳、阿B一起到新客站给李郦送行的时候,王芳阿B显然是一对让人羡慕的恋人了。李郦临上火车时还给他们送上了祝福。
李郦回去后,接连下了几场秋雨,天气转凉,我的汽水买卖也变得难以为继。我迫切的想再找一个挣钱的行当。
张军建议我到码头搞点水产到他的烟纸店边上卖,还热心地拿出他以前一度经常用的挂着个盘子的杆秤,教我如何使用。张军给我指点的这条谋生之路正是他曾经走过的,他对他现在能做店老板感到很有成就感,认为是他一路辛苦奋斗的结果。
我只尝试了一次便打了退堂鼓。那天清晨,我四点便骑着张军的黄鱼车赶到了码头,但我感觉还是来得有点晚了。渔船一靠上码头,排队在我前面的商贩一拥而上,我被挤在了最后面,等到他们满载而归后,我才批到他们挑剩下了的半箩筐带鱼。我骑七八公里到张军的店门口赶早市,又坚持守着白天摊头上的零星买卖等到夜市总算把带鱼的大部分卖完。
我发现吊杆秤可是大有学问,不是靠我一天突击学习就能玩得转的,非得长期练习不可,不然就会像我这样倒过来被顾客白相。最后收摊时,我算了算,还好没有亏本,被顾客挑剩下来的那点就当是赚头,带回家烧了吃吧。拖着疲惫身躯回家的路上,我对自己说,看来我不是吃这行饭的。
MIKE_20162022-01-14 13:44:13 发布在
阿辉新进丢了工作,没了收入来源,他还要交女朋友,开销大,最近也正在为钱发愁。我们三个在排挡喝酒,当阿辉说他打算到新客站去倒卖火车票,希望我和阿B能跟他一起去时,我跟他一拍即合。阿辉只有初中文凭,一时找不到好的工作,他也没有信心再去找。
阿B 没有答应,他上班的合资企业效益不错,这个工作阿B得来也不容易,靠他妈提早退休顶替换来,再说他爸妈也不会同意他辞职。
阿B 先回去了,他说明天还要上早班。
“那火车票到哪里去弄?”我开始跟阿辉谈技术性问题。
阿辉说有二种办法,一种是提前去新客站买一个星期后发车的票,然后等到开车前3天开始倒卖,这种方法一是每人最多只能买4张车票,二是即使去得早排很长时间的队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还有种方法,”阿辉喝了口酒说,“我有个关系很好的老阿哥,他能搞到火车票,但是要收一定的服务费。”
“上次你帮我买的火车票也是他帮你弄的?”我问。
“对。”阿辉点点头。
“你朋友的火车票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我刨根问底。
“我听他说他有个亲戚是新客站卖票的。”
“上次武汉的车票怎么没收服务费?”
“上次就一张,是朋友帮忙,”阿辉说,“现在你是拿去倒卖赚钱,性质不一样。”
“这倒是。”我点点头,“那他收多少服务费?”
“二三成吧。”
“这么多?”
“前几天我在电话里跟他提及,他说我真的想做的话见面聊。”
“好。阿辉,你跟他联系一下,我们跟他见面聊。”
“我明天打他拷机。”
MIKE_20162022-01-18 12:59:09 发布在
第二天傍晚,我跟阿辉换乘了两趟公交车,一个多小时到达了新客站南广场。
上海的火车站原来在宝山路和天目路的交界处,被称为“老北站”,随着客货运输量的急剧增长,原有的设施场地已不敷使用,市政府决定在原火车站西侧距离3、4公里也就是现在这个地方新建一个规模宏大的能够展现上海形象的新火车站,几年前建成投入使用后,被上海市民亲切地称为“新客站”。
新客站坐北朝南,地面两层,地下一层。地面一层被分成售票大厅和候车大厅两部分;第二层整个层面被分割成一个个去往不同地方火车的候车厅;地底下一层用于差头、面包车等小汽车上下旅客。新客站南面有个很大的广场,十几条公交线路通往上海各个地方;北面也有个一定规模的广场,设有几条公交线路。
阿辉领着我穿过恒丰路沿着长寿路走了没几步,拐进一条小路,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大片黑压压高低參次的私房前,说是私房比棚户区好不到那里。阿辉带着我在几条交叉的弄堂里七拐八拐来到一个门洞前。
“麦柯,到了。”
“阿辉,你路很熟啊。”
“那还用说,我从小就住在这附近,前几年因为建新客站拆迁才搬到你们那里。我们上去。”
还没上楼便听到麻将声,我跟着阿辉上到二楼进入一间门敞开的房里,里面烟雾腾腾,四个男人在搓麻将。背对着房门的一个男子听到进门声一扭头,说:“来拉,阿辉。这你朋友,先坐一会儿。最后一圈了。”我跟这男子互相点了一下头,他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眼睛很小,眯缝着。他便是阿辉的老阿哥蒋峰。
房间很小,一张床,再加上围坐着的四个人及打麻将的桌子,空间被挤得满满的。我感觉站着压抑,因为天花板太低,这么说吧,如果一个1米90的个子虽然不至于真的会碰到,但会本能的低头。
坐在蒋峰对面,脸朝门口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看上去蛮有老板腔调,穿件淡蓝色衬衫,卷起二个袖口,手边上的桌角竖放着一个天线朝上的“大哥大”, 椅背上搭了件西装。他点根新烟的时候,除了给桌上的兜一圈烟外,还给我和阿辉各仍了一根,我接住一看,“万宝路”。
我站了一会儿便下楼去上厕所。拐了几个弯在弄堂边上找到小便池,一堵矮墙勉强能遮住腰以下,上半身全露出来,异性边上来去熟视无睹。便池一股骚臭。
我四处走了走,再回去时差点走错门洞。屋里只剩下阿辉和蒋峰二人。
“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才上来?”阿辉问。
“肯定走错弄堂了。”我还没有回答,蒋峰先开口了,“走,我们去吃饭。”
MIKE_20162022-01-21 11:25:23 发布在
蒋峰带我们去的恒丰路桥附近的这家饭店不仅干净,饭菜还可口实惠,不愧是老土地,不熟悉的人一下子还真找不到这么物美价廉的场所。它以后也成了我跟阿辉经常去喝酒的地方。
相互介绍、敬酒、寒暄、又喝了几杯酒后,我们说到了正题。
蒋峰说,车票包在他身上,但是他拿来也是有手续费的,所以要在票价上加二到三成;又说,看在他看着阿辉从小长大的份上,最低加二成不能再少了;又补充说,这个加成不是一成不变的,要随着时间,车次的不同作调整;又说,短途的你们不要去做,一 票价低,加几块钱就显得加了很多钱,旅客会接受不了,二,有长途汽车客运竞争,弄得不好砸在手上;他说,帮我们搞长途车票。
“蒋兄,我们是现款在你这里拿票呢?”我说,“还是等我们卖掉了再跟你结账?”
“当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拿票的时候也是当场买单的。”
“老阿哥,那这个加成也是拿票时当场给你吗?”阿辉问。
“当然。我也是手续费当场付掉的。”
“万一卖不掉车票怎么办?”我说,“可以退给你吗?”
“这怎么可能,侬想想,现在乘火车的人有多少?而火车车次又能有多少?需求跟供给完全不成比例,缺口不要太大。”蒋峰喝了一口酒说。
我深以为然,我经常看报知道现在长途交通几乎全部压在了铁路身上,飞机太贵,老百姓乘不起,高速公路还没建起,500公路以上的汽车客运更本无法开展。随着经济腾飞,农民工兴起,长途客运急剧增长,铁路运力不足这一瓶颈越来越凸显,火车票一票难求。
“蒋兄,我说万一,万一卖不掉呢?”我还是问。
“万一卖不掉,你在发车前二小时到退票窗口报我的名字向一个张阿姨退票,”蒋峰说,“只要报我的名字不会收你的退票手续费的。”
“老阿哥,那你加成费也要退给我们。”我看了一眼阿辉,阿辉说。
“阿辉,侬放心,我跟你是赤屁股兄弟,比你大了几岁,讲一句老卵的话,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蒋峰看了我一眼说,“如果真的卖不掉,加成费我怎么可能再好意思收你呢,肯定退还给你。”
我跟阿辉互相看了一眼。阿辉拿起啤酒瓶把蒋峰杯子倒满,又给我和他自己杯子倒满。
“老阿哥,就这么讲定了。”阿辉说。
“蒋兄,谢谢。”我说。
我跟阿辉同时举杯敬蒋峰。三只杯子碰在了一起,一饮而尽。
我跟阿辉的黄牛生涯便在这一饮而尽中拉开了帷幕。
MIKE_20162022-01-24 12:28:12 发布在


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跟阿辉的身影便会出没在新客站及其附近。我把二个月来卖汽水用剩下的钱全部拿了出来,跟阿辉的钱并在一起凑了几百块作为向蒋峰拿票的资金。
我跟阿辉装着互不认识,分开一定距离,但是在目视范围之内,一个负责拉客,另一个身上藏车票,一旦负责拉客的跟人谈妥买卖,另一个便悄悄把票塞给同伴,然后迅速离开。我跟阿辉常常互换角色。
我在售票大厅大屏幕上浏览着车次信息,其实是在观察那些没买到车票的旅客,他们或徘徊大厅或失望地往回走,我装着赶巧碰到,在他们身边轻轻说:“车票要伐?”,如果没有回应绝不纠缠,我只跟感兴趣的人交谈,买不到票的倒霉蛋多得是,不在乎缺这一个。
刚开始,我跟阿辉每天从家里换乘两趟车耗时一个多小时过来,后来嫌麻烦,阿辉在附近找了一间能放两张单人床和一个衣橱的私房我们住了下来,房租每月40元。
我们用挣来的钱每人买了个摩托罗拉拷机,链条拴在皮带上别在腰里,虽说跟大哥大比不值一提,人前人后也是很扎台型。惹得阿B很是眼红。
“阿B,你别上班了,跟我们一起干。”
阿B脸一红,无奈地朝我们笑了笑。阿B自从跟王芳谈朋友以后似乎跟我们出去白相没了兴趣,有时在我们一再邀请下出来跳舞、喝酒也显得有点勉强,原本蛮大方的一个人现在缩手缩脚了。阿辉说他现在已经开始存讨老婆的钱了。
“不会吧。”我说,“他才20刚出头就想着结婚的事了。”
我们收入可观。我跟阿辉除了把挣的钱分掉一部分外,剩下的积起来作为扩大再生产的资金,这样一次可以在蒋峰那儿拿更多更紧俏的车票。

时间一久,我发现了许多熟面孔,当然我跟阿辉同样是这些人眼里的熟面孔。这些形形色色的男女跟我们一样依托着新客站这片区域混饭吃。
这些熟面孔中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同行,他们或单独,或两三人一伙,男的女的都有。我跟阿辉对他们敬而远之,我们刚出道,同行相忌这个道理还是懂的。我跟阿辉反复强调说,千万别去跟他们谈不拢的旅客搭讪,买不到票的人有的是,少他们不少。我们是后来者,我不想被他们误认为我们是来跟他们抢生意挣地盘的,我希望跟他们各走各的道,各做各的生意。
这些家伙中是否也有人从蒋峰那里拿票,我不得而知。蒋峰为人谨慎,每次都要让我跟阿辉事先打他拷机预约好以后才给我们票,从不会让我们碰到其他下家。但有一次在退票窗口,我听到他们中的一个女的在跟张阿姨商量退已经发车的车票,张阿姨火气很大地说:“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让蒋峰亲自过来退。”那女的连连答应,拿着退款走人。
还有些熟面孔是些中年妇女,她们是被附近的小旅馆雇来拉客的,她们游荡在广场和旅客出口处,每当火车到站,旅客从出口出来便明目张胆地蜂拥而上争抢客人。为显示有竞争力常常吹嘘店里能提供特殊服务或者能搞到车票。这帮人中也有少数几个年纪轻的,小芹便是这样一个年轻女孩。
小芹江西人,皮肤黑黑的,身材不错,就是看上去有点瘦弱,一双眼睛很漂亮为平庸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姿色。
有一次她拉的客人让她提供车票否则拉倒,她向我求助我帮了她一下,这次以后我们熟了起来,空下来偶尔会聊几句。
“小芹,你老家在江西哪里?”
“在庐山边上。”
“那你庐山去过吗?”
“没去过。”
“庐山上有个小镇叫枯岭镇,景色很好的。”
“大哥你去过?”
“我也没去过。”
“那大哥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一部电影叫《庐山恋》。”
小芹19岁,来上海二年多,店里包吃住,没有底薪,只有提成。有时我的客人要发票,什么发票不讲究,只要能报销就行,我便让小芹给我搞住宿费发票,她总是很热情,当然我也不会让她白提供。
MIKE_20162022-01-28 12:10:26 发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