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线》间谍、特战斗修仙，也许就是真的

在王村的张磊没有想到他还要拦截洲际导弹。
这一场悄悄打起来的仗本不至于演变到拦截洲际导弹的地步。
王村实在是一个太不起眼的城中村，在天津的北部郊区。这里全是平房，破败而有序，一排一排地，横平竖直，时有鸡鸣狗吠。平房间不能过汽车，最多只能走摩托车和自行车，四个人并排走，就占满了平房间的小道。
因为张磊的特战的到来，这个实在是和平年代的最和平的破烂村庄就成了战场，时不时传来枪声。而同来的国家安全部的特工们又把不能让老百姓知道正在打仗这个原则发挥到了极限，他们在每一场枪战后都噼里啪啦地放鞭炮，这样老百姓也就以为那稀稀疏疏的枪声有可能只是鞭炮声。
王村的百姓们开始觉得稀奇，也不害怕。他们看着国家安全部的特工们按部就班地布置好了防御线，又看着野战在最边儿上的四线以外筑工事，看着北京军区的战士们在三线以内值勤，看着特战在二线以内拿出折叠式冲锋枪（这是最新式的）迎阻敌人，甚至能看见特勤处拿着无声手枪默默地守在一线以内。当然他们分不清谁是野战，谁是北京军区的，并且特战他们也分不清，唯一他们熟悉的就是国安，也就是国家安全部的特工们。因为国安们是要做群众工作的。
这么大阵仗围着的核心是一个女人，据说他们是在保护这个女人。这个女人附近的邻居们跟她既熟悉又陌生。她家住王村，但是是后来搬来的外来户，本来住在城里的。女人一口北京腔，跟邻居们也聊不到一起。邻居们看着她觉得稀奇。

张磊的特战是来得早的，女人一回到王村，特战就跟来了。因为女人在北京时，特战也一直跟着，只是没有打仗。女人之所以被特战跟着，是因为她交给了高层一份报告，这份报告的密级被定为“阅后既焚”，意思就是凡是看完了这份报告的，都得把这份报告烧了。这么高的密级，使得一定要拿到这份报告的美国特工组织CIA从来没有找到过这份报告。按理说也不至于打起来，但是根据这份报告的原理而组建的我国的黑客部队成立后不久，就成功地攻入了美国国防部网站，拿到了大量保密文件。美国人不肯吃亏，知道是这个女人引着黑客部队误打误撞进了美国国防部网站，干脆要杀了她。按说暗杀就可以了，但是这个女人身上有那么多的凑巧，偏偏暗杀是杀不死的（这个尝试不仅CIA一直在做，并且国内也有一派一直在做）。CIA听说这个女人听到了上帝的叹息，并且耶稣的手还拍了她的肩膀，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女人叫王玫，有惊艳的美貌，在美国攻读了全美排名第一的电信系。她在美国也去过各种派别的教堂，因为美国教堂就和国内的居委会一样，陌生人来了是要去报到的。但就这样她也没有信教，据她说她困难时想干脆信了，却因为随身带着一个金佛而看到了河边一下子呼啸起来的树木，把她吓着，没有信成。这回实在是回国后受到了大挫折，跪下了向上帝献祭自己，上帝居然答应了。那是在王玫在中关村的小公寓，一声无比庞大的叹息，淹没了王玫的身体和意识，淹没了周围的现实感，淹没了尘世的种种支离破碎，淹没了人心的固执强求与战栗放弃。总而言之，那应该是神圣的。后几日她向耶稣祈祷时，耶稣拍了拍她的左肩膀，她迅速地打电话告诉了那个渡化她信了上帝的女孩。女孩听了其实给吓着了，认为不该这样。但王玫接受了这份神奇，直到三天后，一个高大柔软的身形出现在了窗边，她知道那是死神，并且念出了“死亡是甜蜜的”这句话，迈向了窗边，知道死神邀请她跳楼。这时她才不乐意，对上帝的叹息的那份感动立时没有了，心里却哂笑：“这上帝也太着急了点儿。”

但CIA是美国人，对上帝和耶稣都比王玫要虔诚，他们没听说死神，因为王玫谨慎地没告诉任何人死神的如影随形。他们改变了目标，如果杀不死王玫（这已经被证明很难办到），那就把王玫带到美国去，不管是软禁还是怎么着，总而言之，不能留给中国。
CIA在北京和特战周旋了两年。王玫也因为躲避死神搬了两次家。特战一直在，其实是因为黑客部队的底子就是特战的，所以特战熟悉王玫的情况。CIA采取了各种办法，为了诱王玫从她住的楼里出来好枪杀了她，不惜发动了王玫的所有美国同事。不过王玫心里知道外面是枪口，居然一个月都没有下楼，包括没有倒垃圾。她让垃圾风干了，这样好不臭。直到有一次王玫的一个美国同事不是联系她，而是死了，王玫才下了楼，去网吧查了电子邮件，发现了他的死亡消息。CIA的枪口和国内杀她那一派的枪口全对准了她，但没人打得出一发子弹，直到一阵无缘无故的狂风把她卷回了楼门。
国家安全部也在，但他们更多的是观察王玫。国家安全部不喜欢王玫已经信了上帝，时时刻刻提防王玫做出背叛国家之举。因为照监视王玫的人说王玫已经被圣灵灌输了。那是一样比米粥粘稠，比蜂蜜稀薄的东西，照一些宗教书籍上说，还是鸽子形状呢，但王玫只感到是虚线构成的物质，是不是鸽子形状，只能说勉强算吧。

国家安全部其实也没闲着，因为圣灵灌输，所以他们干脆把王玫夺舍了。
这是王玫发完给高层的报告之后的事情。
夺舍是气功，一种更高级的气功，通常叫修真，其实也可以说是修仙的一种手法。
国家安全部派了个人先和王玫接触了，然后让这个人打坐时封住了王玫的口，遥远地，不在一个空间的，封住了王玫的口，然后就可以意识支使王玫了。
当然不仅是意识支使，而且还时时刻刻知道王玫想什么，感觉到了什么，相当于国家安全部把监视镜头藏到了王玫的身体里了，随时知道圣灵会让王玫怎样感觉、怎样行动。
这算是国家安全部对付一个听到了上帝的叹息的人的办法。
一个东方的办法。
国家安全部这么费神，完全是因为美国总统也知道了王玫的事情，亲自下令抢回王玫（或者杀了）。
不过在美国人采取大行动之前，中方就动作了。
陈凡，这个接到了王玫的报告的高层，带着随从来到了王村。
陈凡有办公厅主任，有警卫，是个真正的高层。
那一天，张磊也在。
正是春夏之交，喜鹊在王玫的院子里叽叽喳喳地叫着。
张磊陪着陈凡来到了王玫家旁边的院子里。
阳光贪婪地洒遍了这个院子。
还住在这个院子里的大娘从第一个屋里探了探身，看清了来人，便回到屋里忙着剁菜去了。
国安在这个院子里租了两个房间值班，监视王玫。
陈凡遵守了国安不要大声喧哗的要求，安静地坐下了。

张磊有点紧张，因为今天陈凡要做个大动作。
这个动作是特战配合的。
陈凡看着监视器，近在咫尺的王玫在树影婆娑的院子里洗衣服。
这是个破败的院子，很多年没有人好好打理，租出去了给人住了几年，回来一看连门都没有了。
因为租户想为将来的拆迁占住这个房，好得些赔偿，王玫的父亲便把院子里所有的门都拆了，想赶不交钱的租户走。
王玫回来前现通知她父亲装上门，门装得匆促，有点七扭八歪。
陈凡大气不敢喘，安静地坐在了值班的女国安旁边。
张磊站着陪着。
这个值班的院落的后墙就是王玫家的院墙，大家就象住在广场一样，一家发出了什么声息，别的人家都听得见。
陈凡的警卫进来，陈凡眼神询问了一下：来了吗？警卫规矩地对这个询问的眼神点了头。
王玫回了简陋的卧室，心里知道陈凡就在旁边院的监视室里。
她不认识陈凡，报告是通过一个她相熟的人递上去的。
当然，她还把这份报告也给了她的师兄，师兄直接给了这个领域的最高负责人。
他们两下一碰头，当下也就公事公办了，第二天就给在北京的科技园里的王玫装了监视镜头。
王玫看着在办公室里声称装火警喷淋装置的国安们（他们当然说他们是物业的），知道在刚安好的装置后是远在北京中心的陈凡的眼睛在看着她。

在国安和特战都很安静的气氛中，只有隔壁大娘剁菜和对门二婶喂鸡的声音格外地响亮着，王玫有点奇怪地坐在自己卧室后墙边的椅子上等着。
院子里太阳酷烈，她看着院子里阳光下飞展着的湿衣服，知道它们会多少褪一些色。
她安静地等着，知道值班的女国安在惊诧她知道陈凡的来到。
值班的女国安这时还不清楚夺舍已经操作，有张磊的气功班24小时值守，他们随时可以意识地传给她信息。
就是不用说话，一秒钟就可以把要传递的意思传递给接收人，接收人也一秒钟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这是不需要语言的。
这是高级的气功了。
张磊耐着性子等着，因为看陈凡的警卫的意思，已经来了。
中午的王村安静着，没有显出任何的异常，苍蝇照旧嗡嗡地四处愉快地找着腐殖物；对面的王大爷照旧在墙根处的阴影里摆条长凳，读着每天都会送来的报纸；母鸡咯咯地阴郁地在墙边的狭小鸡笼里为没有一席舒适的地盘而抱怨；后墙老王的小黄狗是宠儿，有的时候能吃到王玫喂的骨头，但它还没有发出任何的喊叫。
王玫不太清楚陈凡在等什么，虽然心里知道这是个大行动。
陈凡本人从来没有见过她，见到她都是在监视镜头中。
陈凡开始监视王玫不多久以后，国内要杀她的那一派就行动了，他们是陈凡的政敌，见不得陈凡因了这份“阅后既焚”的报告在国际上风头无两。
再说听见了上帝的叹息和被耶稣拍了肩膀这都是超越常识的事情，最好天下无事，这种逻辑总可以理解。
那段时间，感到暗杀危险的王玫干脆毁了手机卡，这是她反抗监视监听的唯一办法。
各国跟踪王玫的特工都在地面上露出来了，国安都不好意思了，因为他们几乎都看得出谁是哪个国家的。
想杀王玫的那一派大概也不好意思了，没想到各国的特工都在，啊……
王玫也吃惊，原以为不过是美国。
这样大家都不好意思了一个星期以后，高层们找到了办法决定合作，王玫看到无事又办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继续过生活。
当然看着科技园里的老师的神情，她早知道陈凡已经要求他们递上去了关于自己的报告，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中方在美国那边关于自己的情况也是调查个底儿掉。

陈凡这边不联系王玫，按理说她的师兄这边应该告诉她结果，但师兄只是处长，上面的安排他也不知道安排到哪儿了。
其实主要是因为CIA开始追查这份报告，开始围剿王玫，王玫的事儿已经交给国安和特战了，他便不好说什么了。
王玫曾打电话求他把占她家房子的租户赶走，师兄直接接到国安的电话要求不要过问。
他偷偷地过问了一下，发现了厉害，只好罢手。
于是王玫就只好采取最农民的办法：自己亲自回来占房。
这就是特战跟到了王村的原因。
其实没想把王村变战场。
王村变战场主要原因是这次陈凡采取的大动作。
他把美国人惹急了。
美国人大概也没有想到要在中国本土上与中方对峙，这太危险。
外面的气氛开始有点不对了，原来正在做着各自事情的邻居们忽然都停下了手。
张磊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来了。
一个白肤蓝目的外国人出现在了王玫防御圈的核心层。
这里不是北京的国贸，不是上海的外滩，这里是天津的城中村，这里应该从来没来过外国人。
戴着一顶精致草帽的外国人尽量不去注意人们的好奇。
他不是个外国农民，他的穿着意味着他最起码是外国白领儿，恐怕还是高级的。
他是从外层一直走了进来的，头上都是汗了，坐车是进不来的。
头上都是汗其实不是因为天气太热，而是所过之处无不是人们扭着脖子，目光一直尾随着他。

陈凡这时倒沉着了。
外国人停在了王玫的卧室的后墙，这么精准，他一定被训练了一次又一次。
王玫瞬乎间知道了这是一个CIA。
而陈凡早让特战放出话去，说王玫把自己的报告藏在了后墙根儿。
王玫虽然严肃，但还是感慨这电视剧般的剧情。
她听着这个白肤蓝目的外国人在自己卧室的后墙犹豫着，显然如果他搬开了墙上的砖头，拿走传说中的U盘，王玫会听见。
王玫在值班女国安的内心感叹中配合了，她站起来去了院子尽头的洗手间，那里有个抽水马桶。
白肤蓝目的CIA尽可以在王玫在那儿期间拿走那个他们视如生死的U盘。
张磊这时心倒沉下来了，知道成功了。
白肤蓝目的CIA果然迅速地掀开砖头，拿了东西就走。
陈凡沉静抚掌，但却没敢哈哈大笑。
邻居们的目光毫无疑问地在目送着外国人健步而去，后墙老王的小黄狗也不忘了叫几声。
当然邻居们不知道过了一个月，CIA一下子热战打了起来，是因为今天的这个情节，陈凡和张磊让美国人拿了一份假报告。
一个月以后，他们才发现上当了，但损失已经无可避免地造成了。
美国人有仇就报，用大量的火力攻击着王村。
这时，王村才成了一个真正的战场。
在此之前，不过是特战和CIA的周旋。

王玫是三月回到王村的。
特战的张磊和国安的负责人赵凯也跟着过来了。
张磊是特战的总司令。
他年富力强，魁梧精干，有着与年龄不相衬的老成。
国安的赵凯算是国安领域的金童，年纪轻轻就成了这么大项目的国安负责人，想想有多少老国安都快干不动了，还在一线上默默坚持，他算是幸运的了。
张磊亲眼盯着赵凯他们把王玫的破烂小院的各个角度全装上了监视镜头。
这里没有隐私可言。
后来王玫心里知道国安监视，洗澡时特意穿着裙子洗澡，可把张磊烦死了。
因为气功班是张磊的，他们感觉着王玫的感觉，洗到后面阶段时冰凉的湿裙子渗骨的寒意他们算是领教了。
他们提出了意见，但张磊解决不了，因为国安强调了又强调一定要全角度观察。
当然这个全角度观察还挑战了空军副总司令齐建北。
国安一组组长被撤了，齐建北才挤进了国安监视室做了一组组长。
但他遇到了和原来的国安一组组长一样的困惑：他们看得到王玫的隐私。
他们值班的时间正好是傍晚王玫洗洗涮涮的时候。
国安一组组长没处理好被撤了，齐建北每天值班只好假装没看见。

齐建北要长张磊十多岁，贵为空军副总司令，却来到王村值班，是因为他是上面保王玫那一派的嫡系。
杀王玫那一派的嫡系也在，他叫乔史，北京军区的总司令，是三组组长。
他们只留下了二组组长的位置给国安。
赵凯也没脾气，由着他们值班。
哪个他都不能得罪。
齐建北低调，一头大花的自来卷，黝黑的皮肤，精瘦的一个人，是个性感的男人，一般女人都挡不住他的魅力，他自己也知道。
乔史眉目清朗，单身，一身不近女色的男子气概。
乔史值班时还跟邻居们打招呼，所以王玫也就知道了这个隔壁院的大将军的存在。
齐建北则从来不和任何老百姓说话，很长时间，王玫都不知道居然还有个空军副总司令在旁边值班。
CIA发现上当以后，王村陷入热战。
打王村的美军是从地下的京津暗道上来的。
北京和天津之间有一条暗道，都挖空了，潜藏着美军，否则王村的热战无法解释。
这条暗道足够高层寝食难安了。
因为这条暗道的存在，军方把大量兵力调到了天津，想在天津地面上解决了地下暗道里的美军，这是计划中的策略。
王玫的存在恰到好处地成了一个饵料，但怎样引美军上来，那时候还没有一个计划。
陈凡和张磊动手送CIA假报告后，美军一下子在地面上现身（虽然是便衣），军方其实也有点吃惊美军的猖狂。
特战一直在打暗道之战，张磊觉得最理想的是在地下悄悄地把美军的力量消灭掉。
但特战在地下遇到了很多玄虚，不亚于王玫的神奇，他们被带错方向，他们被淤堵在一起，他们和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何处的外国军队捉迷藏。

当然老百姓不被告知实情，这是必须保密的，否则岂不是要造成公众恐慌。
王村戒严过一次，大面积地戒严，由警方执行的。
那是王玫的父亲唯一一次恐慌惊讶。
他是从外围绕进了王村，给王玫送饭，还告诉王玫戒严了。
但戒严过一次以后，不管是王村的百姓还是王村的警官们都安之若素了。
因为枪声天天都响着，大家也就习惯了。
国安们通常在外围一拨枪声响起前召呼百姓们进院子，百姓们无非是赶紧进了院子插上门。
后来，国安还给帮助值班的百姓发补助，一天一人两三百块钱，因为他们认得谁是本村的或外村的，谁是毫无关系的外人。
百姓参与到战斗中来，与有荣焉的成分还是主要的。
再说百姓没有伤亡，美军主要在外围与野战交战，能闯进北京军区值勤的三线都属少数，更别提特战的二线了（他们也是便衣）。
特勤处在内层其实有点居心叵测，因为特勤处的无声手枪不仅指着任何进犯的敌人，还指着有可能杀掉王玫的机会。
国安就当不知道，因为特勤处他们就更得罪不起了。

三月王玫刚回王村的时候，特勤处就接触过一次王玫，不过是以查电表的名义。
各个部门都不被允许直接接触王玫，如果要接触，就得要创造生活情景。
特勤处的生活情景就是查电表。
他们凶惯了，敲着大门就在外边嚷嚷：“开门。”
“谁呀？”一个稚嫩的童声回答。
“叫你们家大人出来。”特勤处的人隔着大铁门在外面强横地说。
有好心的邻居立刻提醒他，这就是个大人了，王玫就是这个声音。
特勤处的人稍有点吃惊，但立即就说：“查电。”
王玫开了门，特勤处的人见着她，立即断言：“你们家偷电。”
王玫对他期望她惭愧的预期做了截然相反的知识分子的反应，她温和地好心好意地说：“那是我们上个租户干的，我才回来没几天，你看看欠多少我给你交上。”
“你们家偷电，你知道吗？”特勤处的人大声地嚷嚷着，“去拿个凳子来。”
王玫拿来了一个椅子，对清秀的这个特勤处的人如此强横有些不解，并且一眼看见了胡同里的狗屎，立刻就说：“我这个椅子可是名牌的，500多块钱呢，你不要踩了。我没有凳子。”
特勤处的人气哼哼地接过对门二叔递过来的粗糙笨重的凳子去鼓捣电线。
周围的邻居看着热闹，王玫不高兴地把名牌的椅子搬回去了。
特勤处的人鼓捣完电线，恨恨地走了，走之前也没理王玫。
其实他的任务就是见到王玫，并面对面杀了她，但他没有拔出枪的意志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拔枪，就象CIA发不出一颗子弹一样，一切就生活情景了。

回去他报告了张清秀，张清秀是特勤处处长，是军方一号人物张槐的小儿子。
张清秀如他的名字一样长得清秀，他的任务始终都是杀了王玫。
当然如果杀不死，写个报告说明原因就可以了，他还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被撤职。
齐建北那时候就来了，不过不是他值班的时候，所以他也没看见。
张磊盯着呢，但张清秀，别说国安不敢得罪他，张磊也没那么大胆子。
张磊的顶头上司就是他爸张槐。
张槐是老军头，关心的其实是京津暗道，甚至东北暗道。
因为东北也有一条暗道，从漠河一直到辽宁，不在中方手里。
张磊一直在打这条暗道，但张槐认为张磊打得并不好，一直没把敌人赶出去。
而且，如果辽宁和天津的暗道口接上了，那敌人就掌握着一条从境外一直到京城的暗道，随时可以直捣龙心。
他张槐不紧张那谁紧张。
王玫的回津，正当其时，张槐要掐住两条暗道的接口，把他们消灭在郊野。
王玫那个时候不知道两条暗道的事情（这是极高的机密），她不是军方人士，就算在炮火的洗礼中，她也没想到这个高度。
她更多注意的是她阴差阳错地过的这两年神乎其神的生活。
她遇见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其中一样就是狐狸。

她并不总是个胜利者，她在狐狸面前的受挫感就象张磊在东北地下暗道的受挫感。
张磊大概不应该是个被指责的人，因为他遇到的是别的将军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那是两年前的三月，王玫信上帝的前一天，张磊当时带着特战队伍守在东北漠河的地下暗道里。
他是总司令，他可以不亲自下暗道的，但是下面报上来的闪烁其辞惹恼了他，他火冒三丈地亲自带兵下去了。
潮湿的、污浊的暗道里他和一支美军遭遇了。
两支军队离得太近了，近得听见了对方的心跳，闻到了对方的体味，双方用不同的语言对对方嚷嚷着往后退，谁也没敢立即开枪。
就在大家嚷嚷着后退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女人的尖叫回荡在暗道狭小的上空。
立即有亲信颤抖的声音说：“司令，真的有……奇怪的事儿。”
张磊向上望着，听着尖叫的余音划过凹凸不平的墙面，回了一句：“别瞎掰。”
“司令，美军消失了，凭空消失的。”通讯兵的正式的报告惊得张磊拨开前面的士兵向前冲去。
士兵们也纷纷让着路。
到了前面，除了黑幽幽的暗道通向不知哪里，只有外国人的狐臭还停留在根本就不怎么流通的空气里，嘲笑地说明这里本来有一队美军，人数恐怕还不少。

侦察兵被派了出去，张磊等着他们的回信儿。
“没有人了。”侦察连长终于告诉了张磊最后的准信儿。
张磊扔掉了手里拿着的美军匆促间丢下的武器，说了声“撤”，带着队伍上了地面。
这次张磊亲自向张槐汇报了。
他原谅了部下以前的不知所云，跟张槐实话实说。
张槐在电话里指示：严格保密，等军方调查。
张磊等来了国家安全部的人，赵凯带队。
这次调查最后也不了了之，张磊始终都没弄明白倒底怎么回事。
但张槐倒同意国安用王玫了。
奇怪的事总得用奇人来治嘛。
这是张槐对王玫的态度：用她。
不过他的小儿子张清秀是杀王玫那一派的人，他也管不了。
他的位置太高，以至于很难去关心一个个人的命运，对他来说，国家的命运是唯一他应该关心的。
狐狸是王玫的克星，她可以根本就不在意杀她的那一派，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是谁，但她却对这个摸不着也看不见的狐狸无可奈何。
“狐仙，狐仙，快快走。”她曾哭着在中科院计算机所旁边的公寓里念着这句从雍和宫旁边的茶馆老板娘那里学来的话。
一股力道不高兴地推了她一下。
“好吧，你是狐狸神，你不是狐仙。”王玫在床上翻了个身，不高兴地回了一句。
这股力道总算认可了这个说法。

当时还是国家安全部安排的夺舍的人守着王玫，他立刻汇报了。
张磊也很不高兴，还把狐狸召来了，于是同意了夺舍的人让王玫学佛法去，也许他们能驱了狐狸。
王玫学佛法足足学了一年，跟一个喇嘛，但不是狐狸走了，而是喇嘛决定算了。
最后王玫在一家书店里，看南怀瑾的书时，就象是南怀瑾亲自开示：她的情况，就是感应。
王玫才如梦初醒，也就谁都不驱了。
报告送到了张磊的办公桌上，“是感应？”张磊皱眉，感应对他来讲应该比王玫感觉到的大得多，也严肃得多，是东方神秘的极至。
“去叫庄之林进来。”张磊对秘书说。
庄之林，大内的大内，这里是说他实在是高手的高手，进来了。
他身着特战的迷彩服，但仍然不掩一身的东方气质。
“司令。”庄之林没喊“报告”，他和张磊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虽然他暂时效力于特战。
“王玫是感应吗？”张磊站在办公桌后问他。
“哪个王玫？”庄之林一时没搞清楚，再说这个问题有点太大了。
“国防科工委的人过去时，我让你意念驱使的王玫。你不是能使她一下子扭转方向，去给国防科工委的人开门吗？”
“哦，那个妞儿，她怎么样了？”庄之林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是不是感应？”张磊点上了一支烟。

“感应谁呀？”庄之林讥笑了一下，顾左右而言他。
张磊吐了口烟，对这个问题也觉得不好意思。
因为，提到感应，凡是练家子，无不肃然起敬。
如果是静虚道长，恐怕还得沐浴更衣后再谈这个话题，这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开玩笑的。
庄之林见张磊知道轻重，于是一脸正色地问：“司令，这是从何问起？”
张磊坐下，把烟掐了，说：“史勇汇报，王玫被开示，她是感应。”
史勇就是夺舍的人。
庄之林看了看门外，把门关上了，回到张磊的桌前：“她是和上天感应吗？”
这话怎么都得闭门说，我们是无神论国家，军中尤其不能谈这些。
“不，在我看来，是和狐狸感应。”张磊犹豫地说。
“狐狸和她怎样感应？”其实张磊有点开玩笑的意思，庄之林居然没笑。
张磊实话实说：“狐狸和她上。”
“但又不做完？”庄之林居然问了这个问题，张磊这才认真起来，问他：“你知道？”
“知道。”庄之林一脸正色。
张磊从办公桌后来到庄之林面前，问他：“这是什么？”
庄之林还说是狐仙就被张磊狠揍了一拳，这一拳打得庄之林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
庄之林一边捂着胸口，一边笑着说：“得了，得了，您把静虚道长召过来吧。这事我一个人就断了太不敬了，怎么都得静虚道长过来，我们俩一块断了，您就准备祭拜上天吧。”
张磊这才扶他起来，叨咕了一句：“我恐怕不敢祭拜，让静虚道长祭拜吧。”

张磊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大好。
上天是中国最大的。
第二天，静虚道长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北京的特战总部。
他带着弟子，因为听庄之林说最好准备好了道场。
庄之林没去王玫在中科院计算机所旁边的公寓，他陪着张磊盯着监视室。
这是赵凯的地盘。
静虚道长带着弟子直奔那个有观景电梯的玻璃大厦。
赵凯不是修行人士，但也知道如果是感应，那这事儿就大了。
他站在张磊旁边，也盯着。
他没想到是感应，他还曾经同意李梅那组在王玫的公寓里烧了个诸葛亮庙里请来的符，无非是试验一下对王玫灵不灵。
结果不光王玫在公寓角落里看到了诸葛亮白色透明的身影摇着羽扇，国安还通过这个操作通感了王玫。
也就是说王玫感觉到什么，国安的值班人员就感觉到什么。
关键在于，这个都不用会气功。
当然，如果王玫是感应的话，那事可就大到了得上达天听。
张磊带着庄之林，庄之林其实已经修到了修真里的元婴阶段，可以说是个半仙了。
以特战倾全国之力找到这么个奇人应该还是做得到的，否则以一人之力就能遥远地支使王玫违背自己的意志，颠儿颠儿地去给国防科工委的人开门，非得有了神通的功力才能做得到。
王玫是特地把门关上，不想给那人开门的，因为那人是国防科工委特地派来按农村的土法――亲自上床――给王玫驱狐狸的。
当然也没驱成，王玫双手指向了床头观音菩萨像，拒绝了这个熟人的暧昧之意。
不过，如果王玫是感应的话，那就完全不同了。
这样说，是在告诉大家，感应在中国就象是上帝的叹息一样，是最高的。
连杀王玫的那一派听说了，都不可能不当回事。
静虚道长没进去，他来到了王玫的公寓门前，站住了。
他没有烧符或者作法，而是贴着铁门听了听。
王玫在。
因为提前跟张磊打听了，王玫有一个八卦玉珮，每天放在包里，从不离身。
静虚道长也就寻找那块玉珮的信息，一会儿就找到了，他招呼弟子们上来，他们轻功极好，以至于这么多人，王玫竟没听到一点声音。
弟子们当即打坐，围着那块玉珮的信息一寻究竟。
这些物件，都是有信息的，只是寻常人是接收不到的。
静虚道长这时才出了真身，进了王玫的卧室。
王玫居然没看见或感觉到他的真身，要知道总参的杨俊出真身的时候，王玫是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力度的。
杨俊的真身曾陪着王玫走过狐狸示现的那一幕。
王玫毕竟是个年轻女人，看见在茶馆老板娘身上示现的一人高的棕色狐狸，尖声狂叫不已。
总参杨俊立时出了真身相护，王玫立刻知道了，这个英俊军官陪她走过了那条茶馆旁边大槐树下的漆黑小道。
但静虚道长修行太高了，王玫居然不知道他的真身已然在室内转了一圈，坐在了王玫跟前。

张磊和赵凯都集中精力看着，而庄之林已行事坐卧皆是行功，他的精神已然和静虚道长一起在王玫的公寓里了，只是他更厉害，还不是真身，更让已然灵了的王玫无从追寻他的存在。
后来王玫在王村时也被他吓着了（除了狐狸示现，这是唯一一次她被吓着），因为一天早上王玫推开自己住的那个屋的门，骇然发现晚上没插插销。
这是个院子，房门没插插销就象是睡在了露天，够她后怕的。
其实不是她没插插销，而是庄之林晚上进去了一趟。
王玫也没老老实实坐着，静虚道长的真身只好站起来，跟着她。
庄之林有点着急，不知道静虚道长找得到找不到倒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静虚的一个大弟子真身进了来，跟静虚的真身耳语了一番。
静虚点头，真身出了王玫的卧室，回到仍然站在门口的肉身，悄悄地跟弟子们打了招呼，大家撤了。
庄之林在监视室笑了一下，张磊和赵凯都问庄之林什么意思。
“现在还不是时候。玉珮说的。”庄之林朗声说，遗憾地看了张磊一眼。
张磊和赵凯对视了一眼，这些话可没法向上面汇报，就当没发生吧。
但上天在王玫那里的意思，张磊和赵凯都清楚了。
张磊和赵凯没有向上面汇报，但消息却不胫而走。
高层迅速派来了749局。
749局是专门研究超自然事件的组织。
他们的大多数研究内容是永久保密的，而且外界基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特战和国安不敢言及的上天，对他们来说，是平常经常听到交流的词汇，因为他们就是研究这个的。
这一天，749局的人来找张磊。
“张磊，从你们气功班抽个人吧，我们得同位狐狸和王玫的那个。”749局的人说的有点含蓄。
“必须得会气功吗？”张磊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对啊，不然怎么知道他们正在那个。”749局的人大概觉得这对张磊来说不是个事儿。
可张磊手里的气功班真是全国各门各派选送的精英弟子，张磊对他们还得有个交待。
张磊忽然想起总参的杨俊，于是说：“我们的都是战士，不行，保密的级别不够高，叫总参的上校杨俊吧，他会。”
“我无所谓谁。”749局的人去找杨俊了。
杨俊的级别其实相当高，他后来到了王村时，就是总参在天津的负责人了。
总参就是军方总参谋部。
这么大的阵仗，没有他们是不太可能的，他们基本上是个总指挥中心。
杨俊在王村河对岸包了个经济型酒店，整个总参就驻扎在里面。
作战中心里挂满了各个暗道、甚至南海和王玫信息源的大屏幕。
国安赵凯没杨俊这么手快，包了个酒店，离王村就远了，所以部分国安还得靠杨俊给面子蹭在经济型酒店里。
齐建北和乔史因为级别高，都在总参包的这个经济型酒店里有个单间儿。
他们底下的空军和北京军区的住的就不是远多了就是差多了。
空军离得远，齐建北还想修个跑道来着；北京军区住的差，他们直接就住在王村里面。
王村在河堤上有1000多户人家，算是个大村。

杨俊听了749局的人说了他们的意思，二话没说答应了。
749局的人是想用这种办法联系上上天。
赵凯听着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不懂的人也就认为749局的人一定是懂得不能再懂，必须得配合他们。
他替杨俊找来了一个搭档，这个沉默而且有点忧郁的女人林芙就出现在了最高密级的试验中。
国际上知道了这个消息，CIA通过他们的总统直接跟中方交涉，要求他们也加入这个试验。
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一直搞不清。
俄罗斯的克格勃也跟着凑热闹，说他们两国可以用一对儿。
这可是最敌对的两个国家啊，居然也合作。
上面居然同意了。
于是CIA艾瑞克和克格勃AMAZING（惊艳）就和杨俊与林芙见面了。
张磊一直没搞清楚上面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中国的感应一定要外国人参与。
但想想上帝的叹息的事儿虽然大家没听见，但被王玫自己的神奇能力不断证实，也许他们想找上帝？
这事儿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因为大家的期望都很高，杨俊和林芙就充满了压力。
艾瑞克和AMAZING（惊艳）那一对互相提防对方，进展也不顺利。
杨俊是第一个觉出了这样做是很危险的，他和749局的人针锋相对，认为一切搞错了。
749局的人很不高兴，把张磊叫了来，扬言要换了杨俊。
张磊其实正要再赴东北暗道，却被749局的人拉来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749局的局长亲自过来了。
大会议室里铺着能把脚陷下去的地毯，沙发上都摆着过去年代流行的钩织镂空的白色织物。
杨俊泄气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说：“不应该这样搞，这样搞是把我们的机密泄露给西方了。”
“你是说你找到了上天？”749局的局长作了别样的理解。
“这个我会亲自跟上面汇报。”杨俊口气相当强硬。
749局的基层人员不再言语了，互相看了一眼。
张磊见没他什么事，打算走了，杨俊却拉住了他，带着他一起去找上面去了。
这个上面就是保王玫的这一派。
其实杨俊在这些天经历了一生中从没经历过的玄妙，他在应合中狂喜，在等待中焦灼。
他听着狐狸的动作，实际上是狐狸和上天的交谈，而交谈的是什么内容，杨俊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狐狸在用与王玫的动作与上天私语。
谈完了，就不再做了，这就是为什么从来不做完的原因。
杨俊跟上面交待完了，上面沉默不语，张磊不高兴地问了一句：“您为什么让美国CIA和俄罗斯克格勃也跟着瞎搅和呀？”
他没得到回答，上面只交待了他们俩：你们俩，在他们找到上帝之前，要和上天直接对话上。
两人领命退出，都觉得这实在是压力很大的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