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与大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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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与大明宫

诗人杜甫富有才华,诗艺精湛,被尊为诗圣。他人格高尚,忧国忧民,一生创作大量反映社会现实的诗歌。透过他的诗,可以看出当时的社会状况,还有他的人生轨迹和生存状态。
杜甫与长安的大明宫有过一段交往。大明宫是唐朝的皇宫,朝廷的中书省、门下省等官员都在大明宫里的宣政殿办公。杜甫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朝廷命官------左拾遗,而左拾遗属于门下省,杜甫要去门下省上班,所以他每天是要去大明宫打卡的。
说来话长,杜甫在天宝五年(公元746年)自齐鲁初来长安,这年他35岁。抱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远大理想的他,试图通过科举应试、他人引荐等途径,得到当权者青睐,踏入仕途,从而大展宏图,实现自己的理想。可是,事与愿违,他命途多舛,屡屡受挫,在长安困顿了十多年,时常过着“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的屈辱日子。一直到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44岁的他才被朝廷任为右卫率府胄曹参军,这是个管理地方军队的小官,级别八品,在县令之下。对这个位置,诗人大概是不怎么满意的。
事情到了唐肃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有了变化,此前发生了安史之乱,唐玄宗李隆基被迫退位,唐肃宗即位。这年杜甫46岁,安史之乱还未结束,他在乱世中到凤翔投奔唐肃宗,在他的布衣之交、宰相房琯的帮助下,他被任为左拾遗。左拾遗是个谏官,从八品,级别不高,但是皇帝身边的人,有机会获得皇帝的信任,从而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对此,他还是比较看重的。
尽管诗人志存高远,醉心仕途,很想做一番事业,但说实话,他的性格不适合从政。朝廷的官场上通常波谲云诡。在官场上混,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精于筹画,说话办事,无懈可击。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可诗人乃一介书生,虽然有一腔热血,忧国忧民,很想做一番事业,但他胸无城府,口直心快,很容易得罪人。果不其然,在他被任为左拾遗不久,便因为上疏救宰相房琯事件触怒肃宗。房琯因为不懂军事,用人不当,在讨伐叛军时打了败仗,被肃宗罢免宰相。而杜甫则不管三七二十一,向肃宗激烈进言,反对将房琯罢职。结果肃宗勃然大怒,下令问罪,他差点为此丢了性命。自此之后,随着房琯失宠,杜甫作为同党也被肃宗疏远。公元758年6月,他被贬出京师到华州任司功参军。从此,他想通过仕途来施展抱负的远大理想破灭了。
尽管杜甫的仕途坎坷,未能实现自己的理想,但是他对身居朝廷中枢大明宫,任左拾遗一年多的那段时光还是很看重很留恋的。这从他写的几首关于大明宫的诗中可以看出来。唐肃宗即位后,尊唐玄宗为太上皇,并派郭子仪、李光弼率军讨伐安史叛军,先后收复了长安、洛阳,君臣得以重入京都长安。杜甫每天去金碧辉煌的皇宫大明宫上班,得以沐浴皇恩,对他来说,是引以为骄傲的。下面这首《奉和贾至舍人早朝大明宫》七律诗就是这样:
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春色醉仙桃。
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
朝罢香烟携满袖,诗成珠玉在挥毫。
欲知世掌丝纶美,池上于今有凤毛。
此诗作于唐肃宗乾元元年(公元758)春天,当时杜甫在门下省为左拾遗,与诗人贾至、王维、岑参为同僚。时为中书舍人的贾至先作了一首《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杜甫和王维、岑参都作了和诗,杜甫之和即为此诗。该诗首联先写漏声催促着天色破晓,像箭一般的飞快,后用仙桃代表宫内春景,点出景色醉人。这一联主要突出早朝。颔联分别写朝见时的仪仗和宫殿中的自然景观及气氛,春日和煦,旌旗上的龙蛇似乎也随着春天的到来而获得了生气,旌旗猎猎,龙蛇好像在腾跃。大明宫里,和风轻吹,燕雀轻快而高兴地在天上飞着。前二联主要写的是早朝大明宫的原题。因为是和诗,接着就转到原诗的作者身上来了,后两联写退朝后,重点突出贾至的儒雅风流和备受君主恩宠。诗中不乏歌功颂德、点缀升平的意味,字里行间洋溢着一派莺歌燕舞,清平世界的春天气息,还有被这种气息陶醉着的作者自己。这样风格的诗作,在作者的诗歌中是很少见的。
还有一首日后回忆大明宫生活的《野人送朱樱》七律诗,更能表现作者的怀旧留恋情绪。试看这首诗:
西蜀樱桃也自红,野人相赠满筠笼。
数回细写愁仍破,万颗匀圆讶许同。
忆昨赐沾门下省,退朝擎出大明宫。
金盘玉箸无消息,此日尝新任转蓬。
诗的大意是,西蜀的樱桃也是这般鲜红啊,乡野之人送我满满一竹笼。熟得很透,几番细心地移放却还是把它弄破了,令人惊讶的是这么多樱桃圆得匀称而相同。回想当年在门下省供职时,曾经蒙受皇帝恩赐樱桃,退朝时双手把它擎出大明宫。唉!金盘玉箸早已相隔遥远,今日尝新之时,我已漂泊天涯如同随风飘转的蓬草了。
这首诗作于宝应元年(公元762年)夏,这时的杜甫仕途失意,前程黯淡,几经展转,早已离开了长安,依靠友人、成都府尹严武,生活在四川成都浣花里草堂。诗人虽寄寓成都,但每有“不死会归秦”,“临危莫爱身”的心愿,因而常常回忆起在长安的往事。这首诗就是这种怀旧之作,特别是诗的后四句,成为他忠君念旧心绪的由衷流露。“忆昨赐沾门下省,早朝擎出大明宫”------诗人追忆任左拾遗时在宫中蒙受皇上恩赐樱桃,擎持归家的情景,很传神。初夏的长安,樱桃下来了,在皇宫里,皇上把新鲜的樱桃赐给身边人。作者作为门下省的八品低级官员,能够蒙受皇上的这种恩典,深感荣幸,以至在退朝时,高高举着皇上赐给的樱桃,以示荣耀与感恩。
这是一首咏物诗,它以朱樱为描写对象,采用今昔对比手法,表达了诗人对供职门下省时生活细节的深情回忆,使我们看到一个既与乡野劳动者友善,又对王朝怀有忠诚的诗人的复杂感情。

2020、12、23
渭滨野客32020-12-24 09:59:40 发布在 散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