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铁那些年

05年的时候去的中铁xx局。那时候铁路还是绿皮车，速度慢，人又多又挤。国家大力发展基础建设，所以中铁xx局还是很吃香，大把的项目。
我记得第一天去报道的时候，人事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谁介绍过来的。我一愣，然后说 我是你们单位在xx学校招人的时候招的。她额了一声，然后把报到证收下了。后来我才知道她这是不屑，一般没有关系来报道的，她都是基本额一声。心里把你打到没有关系一类，已经定义为苦力了。
在局里呆了二十多天，说是培训。就是每天开会，听领导在台上说，他们以前多么多么辛苦，去工地了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要从基层作起等等。然后就是吃饭，喝酒。

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再说了，乡下的孩子也不在乎这些。 到了7月25日，就开始出发去项目部了。
同我一块的有两个人，都是男的，搞土木这行，基本男的多，女的少。这两个帅哥，一个叫王众，一个叫李平。分配以后，我们就找到一块，吃了一餐饭就算认识了，然后大家一块上路，分配的是宜昌到万州的项目部。
火车坐了一天多，然后又是汽车。到了重庆万州市，给领导打了电话，然后派车过来接我们三个。等了两个半钟，才见到司机。这司机后来还跟了一个小矮子，圆圆胖胖的，后来一介绍，才知道这是我们总工。姓万，这个姓也是少见。然后开车去了一个酒楼，我们项目经理也在哪里点好菜了等我们。 大家就是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大吃大喝了一回。后来才知道，像这样的去城里，我们要三个月才可以出去一次。

搞路桥的苦不苦，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去的人真的是深有体会。有一首诗这样写的：远看中铁象天堂，近看中铁象银行走进中铁象牢房，不如回家放牛羊，人人都说中铁好，傻冒都往中铁跑，中铁挣钱中铁花， 根本没钱寄回家，老婆年轻找不上，娶下老婆用不上， 生了娃娃管不上，买了房子住不上，青春撒在荒山上， 投身土建英勇无畏，工作行业看似高贵， 其实生活极其琐碎 ，为了生计吃苦受累 。当然每行有每行的辛苦，但是在外面搞路桥，说实话，真的辛苦。
我们去了两个月，又来了一个女的，做内业资料。我们一开始就是搞外业，每天跑工地，做检查。我们项目部做的也多，有一个桥梁，两段路基，还有三个隧道隧道。那时候正好是秋天，重庆秋老虎那真是热的要命，我们搞了两个月，脸被晒得黑黑的。

然后就开始知道一些工地上的恐怖事情了。一开始项目部的人不熟悉你，是不会告诉你的。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也知道瞒不住了，也会慢慢的同你说。以下的故事有点恐怖，但是绝对很真实。不过也是提醒一下做工程的朋友，出门在外真的要注意生命。

第一个故事： 会流血的大坝

第一个故事： 会流血的大坝
我去项目部上班的第二个月，拿工资去买了一部新手机，LG的，特别喜欢。可以拿这手机来上网，玩QQ,看小说，对我们这些做工程的人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那次轮到我值夜班，因为隧道要施工二次衬砌，我们作为质检员是需要去现场检查的。我去的那个隧道叫做横梁隧道，这隧道不长，200多米，早就打通了一年多了，但是到我们新人来了之后才开始做施工。
隧道施工到晚上十一点钟，因为我手机没电了，就放在时候队老板的办公室里充电。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件铁皮房。对了，施工队上住的都是铁皮房，就是两块铁皮夹着一层泡沫。夏天热得很，冬天冷的很。我一开始守着工人施工，也是困得很，哈欠连天，一听说要走，迷迷糊糊的上了施工队的车，然后回了项目部。我们项目部住村里，离隧道施工队要三里地。
我到了项目部，然后上楼。开门，然后在一摸口袋。坏了，手机忘了拿了。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刚刚买的手机，一千八百多块呢。放在施工队办公室，指不定那个民工就给我拿了。再一看，施工队的车早就跑远了，这会在半山腰里面拐呢。没办法了，三个新来的，每个人都要管一个隧道或者桥梁，现在都在加班呢。我想叫一个人陪，估计也没人。
于是我又下楼，拿着公司发的小电筒，原路返回。因为我心里有事，走的急，一会就到山腰，从山腰的施工便道上去，拐几个大弯就到隧道施工队上了。我刚刚拐了一个大弯，手电筒闪了一下，就这样黑了。我又开了几次，还是没亮起来。这天有事黑麻麻的，给人一种阴沉压抑的感觉。
重庆那里山多，山路十八弯。我们项目部距离隧道施工队倒是没那么多弯，就只有五个弯。走了一个弯，还有四个弯就到了，我想想就这样摸黑走一段路吧。走了一会，越来越不对劲，白天我都是数过的，就只有五个弯啊，可是现在我转了差不多十个弯了。我突然间一想，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这么一想汗毛都竖起来了。而且我好像看到有十几个人在前面，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我走他们也走，我停他们也停。那天又是黑乎乎的，一点月亮，星星也没有。
我想了想，不走了。我们在老家山区也会遇到鬼打墙，这时候一定要冷静。这时候，突然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好像在耳边，又好像在身后。我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回答或者转身，一回答，他就会钩你的魂。你一转身，身上的灯就灭了两盏，脏东西拿你那就容易了。
我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了一段佛家的六字真言。然后把大拇指放在中指的第一节，狠狠的说，你么来弄我，你弄我我要你死。右手这样做了一次，左手又做了一次。搞了几次，发现没人在叫我了，我又念了一段金刚经。
然后再张开眼，把手电筒按了一下，这下竟然可以打开了，不过也把我吓得不轻。我竟然走到了隧道下面的拦水坝来了， 我站的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隧道洞口的灯光。虽然离得远了点，但是给我很大的勇气。 这个拦水坝宽70公分左右，下面高差有十多米，可想而知，一步走错，基本就牺牲了。
我总是感觉有水在我脚下流过，因为洞口的灯光只照到我的上身膝盖以上。不过幸好我穿的是水鞋，长筒那种，也没有把鞋子淋湿。

等会理下思路啊，刚刚忙去了，有时间再跟。 文笔不好，请勿见怪。

搞工程做好吃苦准备，这是真的，吃不了苦，还是出来吧??

后来就在哪里站了不知道多久，反正精神特别亢奋。一点都感觉不好睡意，有的只是紧张和激动。后来也顾不得什么了，就从拦水坝那里走上去，因为那里有一个弃碴场，就是把隧道炸出来的石碴堆起来的一个坡，然后一直走到了队里。
我到队里办公室的时候，送我回去的司机还在那里和施工队老板喝茶，看到我很惊讶。小徐，怎么这么晚从那里过来的。我说手机放在队里办公室了，过来拿手机。然后施工队长说，额，不就是手机嘛，放这里没人拿的，我是说你鞋子上的血怎么回事？
我愣了一下，靴子有血，然后往下一看。真的是，水鞋从膝盖以下，全部都是红色的，仔细一闻，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然后我就把遇到的事情详细的同他们说了一遍。

施工队老板听着听着，脸色都变了。就问司机“小刘，今天几号。” 司机小声说：“8月17号嘛，昨天才发工资的类。”施工队老板骂了句，“不是这个，我要阴历”，“阴历七月十三，老板，那个不会出来了吧？”
我莫名其妙，问了句，什么东西要出来？ 然后他们两个又沉默了。 然后我把手机拿到手机，取了充电器，还有百分之八十的电。 我说老板，我要回去了。他们就好像吃了一惊，这么晚了，别回去了，在喝喝茶。我说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不回去我怕起不来。施工队老板想了一下，小刘，你开车送小徐回去。 司机小刘听到这话，一口回绝了。老板，我昨天跑了好多趟嘞，现在腿都酸了，要不你找小马送一下。
我听的也郁闷，就说算了，我自己走路回去吧。 刚刚一出门，发现外面下雨了，这山沟沟里面的天，就像小娃娃的脸，变得快的很。
施工队老板看到我要走，也跑出来了。么走么走嘛，你看都下雨了，明天项目部也干不了活，就在我们队上休息。没事的，再说了，还有点技术问题要请教一下你。在进来坐一会。
我看这雨越下越大，也没办法。于是只好回去。这隧道施工队老板姓林，名金生，福建人。人倒是挺好
，看到我们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每天笑嘻嘻的，一天一包烟是必须的，为人也好，每次有工人不听我们指挥，去找他，他都是帮我们解决。总的来说呢，就是对知识分子蛮尊敬。
不过他文化确实低，小学没毕业，每次他儿子来队里，不听话，不写作业，他去教训的时候，他儿子就说，小学没毕业的家伙，你还没我文化高呢。听着特搞笑。
再说我回去了以后，他真的问了一些施工方面的问题，然后我们喝茶聊天，这晚上一喝茶，就别想睡觉了，我们就从隧道聊到飞机大炮，聊到中国卫星上天，最后聊到我遇到的事情来。
小徐啊，我同你讲啊，你这几天别来我们队里啦哈。我们这几天要停工类。
为啥？因为这个中元节要到了嘛。不可以施工哈。这个事情你不要同别个讲啊，这个要保密的，这个是这样这样这样的嘛。。。

听了他的话，我才慢慢的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们队上一开始就是2004年是住在弯弯那里的，因为那里很平，地方大，搞了一排大板房，都是两层的，背后靠了一堵悬崖。因为先把拦水坝施工了，然后施工了隧道洞口的涵洞，填平后开始施工洞口，然后就是隧道洞身开挖，为了方便就在上面搞了另外的板房，就是现在的办公室，还有住的地方，但是弯弯那里的板房就留给了隧道施工工人住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很多工人都来同老板辞工，有的说家里有事，有的是被蛇咬了，没办法住进了医院，还有两口子是因为吵架把头打破了辞职，反正就是住在弯弯里的五十多人走了二十多个，留下来的也是二十多。然后过了不久就出事了。
四月的一天，半夜下了一场雨，也是突如其来的一阵雨，持续了两个小时，然后弯弯那里的悬崖突然塌了，把大部分板房冲进了拦水坝，只有几个人因为住的偏，有的是值班，才幸免于难。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办，当然要通知领导啊。结果项目经理听到这事情，在房间里面哆嗦了半天，才敢同局里领导汇报。
后来呢，我问。
后来？后来就赔钱咯，赔惨了。你们项目经理去派出所呆了一个月嘛，现在你同他说这个事，他还会抖索。
不是，我是说，后来工人怎么办，不是说埋在拦水坝了嘛。
施工队老板脸皮一阵青一阵白。怎么办，用挖机挖出来，一会挖一个头，一会挖一个手脚，然后拼上去。现在你知道血怎么来了嘛。总共挖出来十五个，唉，这也是命。
听到这里，我头皮发麻。那里还敢回项目部，一晚上都没敢睡好。

在施工队司机小刘宿舍，睡了一觉。睡梦中总是感觉有人在耳边说话，有的说四川话，有的说湖北宜昌话，有的说河南话。然后慢慢的就变得特别热闹，也看到有人在宿舍里面烤火，用的是工地里面不准用的电烤炉。几个男的在打牌，砸金花，有的在喝酒，还有一个在唱歌。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觉得天旋地转，好像好多东西掉了下来。被什么东西埋住了，感觉不到呼吸，又过了好久，感觉被人踢了一脚。我把眼睛睁开一看，原来是王众来队里了，找到了我。我和王众关系挺好，因为一开始我们都在同一个宿舍，所以经常开玩笑啥的，慢慢的就熟悉了。他来找我，因为我同他说我们要去镇上，他在镇上认识一个女的，在中国移动营业厅，最近一直追她，找我是同我借钱来了。我答应借他五百，这不没见我回去睡觉，直接找队里来了。
王众见到我，就一顿说，快给钱啊，别说话不算话。我说，行，钱在卡上呢，在一块去镇上取给你。
队里的车也要去镇里买菜，所以就坐队里车一块走。经过拦水坝的那里，我特意看了几眼，感觉拦水坝那里拦的那里是水啊，都是带红色的血。有的石头也是褐色的，红色的。
后来施工队也真的放了一个星期的假。听说施工队林老板去找道士来拦水坝做了法事，又搞了一个土地庙。应该把那些东西超度了吧。
不过后来我基本不去那个队里了，要去也是白天去的。

第二个故事：两只脚

这个事情也是在横梁隧道发生的。不过说起来这个地方也是邪气的很，当地人有句话讲，无事不要过横梁，十人过去九个伤。
据说以前哪个地方是有一个山神庙的，后来破四旧的时候，被强行拆除了。这个庙的旧址我也去看过，地方不大，就几个大石头还有一个青石板，里面杂草丛生，就没敢太深入。
因为以前哪个拦水坝的事情，我基本不去他们队里了。再说他们队长也是懂事的人，隔三差五的就烧些香纸，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到了年底，工人大部分都回家过春节了，只有少数不愿意回家或者有特殊情况回不了家的，还有就是需要一部分人看守工地就呆工地上。

再说这工地上就一个搅拌站，开搅拌站的本来是一个女的，四川绵阳人。这个女的，人长的小巧，也勤快，一些电器方面的知识也懂。从开工开始，到工地出事，也没说走，而且勤快，经常去老板办公室打扫房间啥的，老板就挺欣赏她。
你们可能就觉得奇怪了，工地上也有女的？我同你们说，真的有，不过少的可怜，不是特殊情况，女的还真的搞不来这种活。
这个女的就是特殊情况。她姓刘，就叫她小刘吧。
小刘中秋节回家带回来一个男人，她老公，姓王，不是隔壁老王，真的是老王。
她老公为啥要跟她来工地呢，因为这个老王是个混混，平时在家喝酒打牌四处玩。小刘就在外面挣钱养他。因为中秋节喝酒多了，在外面撞到别人。一言不合就拿刀把人捅了。捅了好几刀，然后就跑工地避难来了。
其实工地里面鱼龙混杂，各种身份的人都有。

因为这两人是夫妻，所以施工队老板一开始也叫老王学搞搅拌站。老王人也机灵，没过多久也就会了。毕竟很多东西都是机器定义好了的。
又因为工地赶工期，搅拌站也是日夜干活，他两口子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的，工程进度也赶的挺快。施工队老板也挺开心的。毕竟挣钱多嘛。
后来快过年了，还有一些隧道附属工程，洞门啊，，二衬啊，电缆沟啥的没做好。所以搅拌站需要留人，当然老王是不敢回家的，只有叫小刘回去过节。

再说老王这个人，来工地没多久就开始显出本性了，喜欢喝酒，动不动打老婆，经常旷工去镇里按摩啥的。反正就是这样一个人，施工队老板也不好管他。
那天夜里，也是隧道打最后一板衬砌，这个做完了，基本就没啥事情了，吃吃喝喝坐等过年。
一般出事之前真的是有预兆的。听工人说，那天白天就有一只老鹰一直在搅拌站上空盘旋，而且还叫的相当大声。老王在饭堂吃饭的时候还对旁边人说，你看这老鹰，还挺大，估计发下来可以吃两餐。旁边人对这玩意都忌讳得很，知道这不是啥好兆头。
后来打混凝土的时候又断了两次电，搅拌站修了好几次，因为都是小问题，基本都是老王自己搞定。晚上九点的时候开始打二衬，一开始也是麻烦不断。什么泵送混凝土塌落度过大，把泵送管堵管了。张三从架子上摔了一跤啥的。
到了夜里十二点，二衬只差最后两车了。

马司机也有点犯困，在车上眯了一会。然后看到混凝土料下的差不多了，开着混凝土罐车就进隧道里面去了。
二衬施工的工人也精神特别好，快过年了一个晚上累点，过了今天就可以回去陪老婆孩子。这么一想，工人们都干的特别来劲。
混凝土车把料下进输送泵车里面，砰砰砰，又打了好多下。
突然工人小谢指着混凝土下料斗问了句，这颜色怎么有点不对啊，咋会是红色。
小谢那年15,16岁，和搅拌站老王是亲戚。因为不爱读书，中学就辍学，然后他表叔老王介绍，就来这里当了工人。
小谢这么一说，大家都开始留意起来。果然混凝土颜色有那么一点不对。确实有一点红色在里面。
这时候大家都有点紧张了，特别是联系到白天的预兆。大家赶紧暂停施工，最后叫胆子比较大的马司机去看一看。
到了搅拌站下面，马师傅叫了一句，老王师傅，有事没得。以为搅拌站操作室在二楼，还挺高。大家遇到事情就先问一声。
过了半天，没人回答。马师傅就准备上去二楼，又问了一句，老王师傅，有事没得。
这下有回应了，就听到老王慢慢的回答。。没。。得。。事。。。我。。在。。修。。好。。了。
听到有人说话，大家也就放心了。老马司机就说，散了散了，赶紧去做事，做完事，好回去睡觉，这天也好晚了。最后一罐混凝土了，干完收工。

于是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白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谢到处找不到他表叔老王。就在饭堂里面问人，看到老王没有哈，我今天要回去了，找他辞行。
老马也是很诧异，昨天施工完了，应该回去睡觉了吧，你去宿舍看看哈。
找过了，到处都找了，没得人嘛。
老马就讲，先吃饭，我等哈帮你去搅拌站看一哈。
吃完了饭，老马要小谢在搅拌站下面等着。自己一个人就上去了。上到楼梯顶，看到老王撅着个屁股在哪里还在搞修理呢。。老马就笑了，还修个屁啊，混凝土都打完了，早点去吃饭吧。
再走进一看，老马哇的一声，把吃的东西吐了一地，老王的上半身早就不见了，就剩下屁股和一点点腰身连着。
十分钟后就听到老马一声惨叫，鬼。。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