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

楼主:老马大熊猫 字数:1876字 评论数: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只要一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了下来
昨日重读苦谛:生老病死苦,求不得之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五阴炽盛苦。生老病死常情不提,年少苦于求不得,沉沦于色受想行识,后来呀,因爱生别离之痛,只是一蹭自己人生,留恋世间美好种种,又生一苦——舍不得之苦。舍不得美好自然风物,舍不得如花美眷,舍不得金玉满堂,舍不得名声和皮囊,更舍不得这一生深深爱着的人。那些闭眼浮现的身影,是命运的纠结,或缘分的注定,如此爱,爱你眉眼之间的亲切,爱她温柔的笑,爱他清风般话语——皆不经意就深入心灵,割不断,弃不了,舍不去,放不下,于是成就了一生。
为什么要活在儿时的回忆里。是怀念八十年代农耕水乡的诗意安宁。天蓝草绿,农田之外恰有我的水潭垟,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人来人往手足相望并怡然自乐。偶有亲戚送“节到”,上门客气烧点心,中秋邻居从大若岩回来能分板栗柚子三五个,一碗“扁儿”总要递来递去,晚饭招呼一杯薄酒不分你我,冬日屋寒有煤球相借,月末拮据隔壁暗暗送来些许钱票救急。借鸡蛋,借饭,借工具,说一声,只管拿去,心触动,眼含泪花,嗫嚅不能言。恰有《请回答1988》里几盆菜你来我往嘘寒问暖送出了邻里之间的淳朴之美,爱其似曾相识的温馨情景,还有几个小孩安置童年的两小无猜,或“骑竹马来”,或“绕床弄青梅”,正是开裆裤之交,不分彼此;然后我们慢慢长大,越走越远。
读书必有同学相守,是少年朋友,一起穿过花季雨季,淋漓一段青春岁月。高中拼搏时节,早起背书,夜深点灯,记住了一起努力的模样;大学疯狂,一起喝酒,一起哭闹撒野,睡过一个下午,晚上一起追女生,夜深梦话人生未来,还有一杯黑米酒醉了你和我。总怀念上下铺的摇滚歌声,总记得饭友相对的大排滋味,总是在多年以后还念念不忘当年的往事细节,一开口依旧粗话糙话却无比温馨,只因“谁让你是我的同学呢?”同窗之名,是因为窗外有一缕风吹过你也吹过我,恰在回首一瞥之间,一朵当年的栀子花恰开在六月下雨的午后,有些名字却怎么也找不回。
入职二十六年最难忘景山,别家孤苦无依却能住在葡萄棚阿苞的老屋,没澡堂没厕所夏夜共帐听一宿蚊虫嗡嗡,停电之夜还有伯伯阿姨兄弟一起打牌,温馨往昔,时光里仅此一幕。后来去新桥,去会昌,恰有年轻同事德宵、力亚、忠平、耀东共租一房,一起看世界杯吃夜宵打牌看电影随意笑骂,遭大水漫屋之恨,遇小偷入室之吓,从容不惊,一笑了之。年轻浪漫时光,比及《机智医生生活》的五人情谊,吾等情契也不遑多让;只是兄弟们似乎好多年没聚了。
来龙霞二十多年,快乐纷纭,堂下学生多有敬意,教学相长,一别多年偶尔提及总是敬意满满,路遇还有一声“老马”“老师”填满骄傲。饭后散步多同道中人,或去山水间走走,或是午后踢踢足球。前辈及时提携,难忘老黄的酒态,对面走来总无邪地笑着;难忘语文组兄弟姐妹的关心。记得办公室玩笑之趣,一起吃饭,一起度过庸常,多苦中作乐,却往往乐不可支。学校异乎墙外社会,贵在宁静、和谐以及别具人情之美。见面颔首或寒暄,同行有知心话,无上下级之隔阂,可相亲相爱。特别是疫情之后,身心受创,人身虚弱,人心敏感,或咳咳不止,或“脑雾”,或体力不支,或酸痛,涉及老死之忧,特别渴望关怀。只是近年来校园体谅不至,人情冷漠弥漫,很多人虚伪做作让人失望,总觉一个学校之没落由此而始也。
君可见,人情交织,你我都是沐浴在幸福长河中的孩子。所谓的爱就是点亮夜色之温暖目光,是陪你身旁不离不弃之身影,是咳嗽时递上的金嗓子和满堂安静的面孔,是生病时亲人朋友无休止的关心,是陌生人转过身来的微笑。或许是年少不懂,或许是性格使然,活血无心之过,总有些遗憾已然造成,于是后悔常啮噬着我的心。
譬如在父亲走后才明白他的心,才发现自己没有陪他旅游上海看过电影;譬如年少不更事,过得风轻云淡说话无心,竟然深深伤害过朋友的心;譬如不珍惜眼前种种,一再错过人生擦身而过的机缘;譬如因自己的轻率不认真,失去了去远方寻找梦想的际遇;譬如能坚持努力一些,我定能做得比现在更好。
只是人生没有假设,而你竟还问我一生最后悔的事?一是年轻时一再伤害父母的心,二是曾经在好友力亚吃饭睡觉洗澡住过经年,他视我为挚友,更有阿姨日日烧菜招待,说话亲切人生之好无出其右,只是多年后,却得知其亡故讯息,而我竟不得送其人生最后一程。
所谓的忏悔,有时不在于错过了什么,而在于你辜负了自己和他人的心。
也许人之一生就是遗憾的一生。昨日闻及乡友老父亡故,因讯息封闭,我又不及探望且不能安慰其苦痛之心,加上之前来电我冷漠之言语,再想起以往他对我种种的好,心中不安羞愧且后悔,也许唯有写一册《忏悔录》才尽我之哀。
老马大熊猫2023-01-10 20:10:06 发布在 散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