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乾坤之黑山里的秘密

楼主:紫慕流沙 字数:61967字 评论数:4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五月,阳光明媚,柳树湾风景如画,任启年和老婆孔美娇带着只有五岁的女儿小果冻去河滩玩耍,老婆牵着女儿的手,又懒洋洋的靠在老公肩膀上,看着眼前欢天喜地的游客。
远处的湖泊上波光粼粼,吹在脸上的风带着沁人的花香味,还有草地特有的腥气,心里满足安逸,爱的人和所爱的人都围绕在身边,幸福大概就是这个样子,连空气都是香草奶茶的味道。
小果冻挣脱开妈妈的手,跑到沙坑里兴高采烈玩了起来,孔美娇忽然郑重其事的盘腿坐了起来,一手按在肚子上,一手从包里拿出一张报告单,任启年半信半疑,接过来一看忽然像孩子得到梦寐以求的玩具那样开心大叫起来。
孔美娇尴尬又开心的赶紧将他拉过来,不停的向投来好奇目光的人致歉,看他们俩手舞足蹈的样子,边上的人多少也都知道了,跟着笑,这时小果冻一脸兴奋又得意的说:“妈妈马上就要给我生个小弟弟了。”
“不要乱说,现在才两个月,只有生出来才知道是不是小弟弟。”孔美娇一把将女儿拉到怀里,用纸巾将她手上沾上的污泥擦拭干净,任启年笑得更是合不拢嘴,“最好是小弟弟。”
“生儿生女都好,一样的,只是小果冻一个人孤孤零零的,以后连个伴都没有,等我们老了,什么压力都她一个人,你让她一个人怎么办?最后连个亲戚都找不到几个,趁年轻还是再生一个。”任美娇是这么考虑的,而且她自己开了个门店,一边带孩子一边自给自足完全不成问题,任启年开了家公司,规模不算大,是做日用洗化生意的,一年满打满算也能有将近上千万的收入。
婆婆隔三差五就得拉上几个亲戚上门做工作,家里这么大的家业,比皇位还要金贵,得有个继承人,女儿终究是要嫁到人家开始新的人生,肥水不流外人田,话说得虽然过分难听了点,但话糙理不糙,只是因为她以前得过卵巢囊肿。
术后恢复过程中又出现乱七八糟的并发症,她不是不想生,而是生不了,任启年这是心疼她,又不想婆婆因为这个而在人前人后给她脸色看,老一辈子人多少还是有点封建思想,不生个儿子总觉得对不起先辈祖宗。
任启年只要面对这些刁难和旁敲侧击,总会将原则归结到自己身上,由于他工作繁忙,经常加班到凌晨一两点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所以那方面就受到了不少的影响,婆婆听他这么一说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这几年来,她将各种所能收集到民间各式各样的偏方,以及但凡可以促进怀孕机率的办法全部用尽了,在她经历过一次次失望后,终于心灰意冷,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时候,功夫不负有心人,幸运女神终于将好运送到她的肚子里。
先前一直捂着不说,就是还会像前几次一样不管有多小心谨慎,最后还是空欢喜一场,直到胚胎完全稳定之后,她才决定和老公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任启年高兴的抱着她原地转圈圈,一时间将其他人也感染到了,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说起求子路上的辛酸不易,几度落泪,好像被送子观音点到的人是他,但他更心疼老婆为此做出的牺牲和代价。
紫慕流沙2022-08-05 23:48:0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你们大人也要吃?你们大人吃完要长胖的,还得天天跳操减肥,尤其是爸爸,肚子好大。”小果冻说着就将手上的巧克力送到爸爸嘴边,见他不吃,又将巧克力送到妈妈嘴边,孔娇娇将她的手推开说:“但你也不能经常吃,吃多了会不长个的,你现在得多吃饭,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在幼儿园没有好好吃饭么?妈妈好不容易才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这才多长时间又掉称了,要说全是吃这些零食吃的,要是你再长不胖,妈妈可就要罚你爸爸不许吃饭。”
“可我就是喜欢吃巧克力,好吃的不就是用来吃的么?我就要吃。”小果冻固执的说,孔美娇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但今天只能吃最后一块,吃完了这个星期都不能再吃,里面有好多热量,吃多了会对身体不好。”
“我喜欢吃就要吃,为什么一个星期只能吃一块?”小果冻的声音有些大了,任启年想说什么,可又舍不得骂她,看向老婆说:“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她喜欢吃就让她吃了,多吃一块,少吃一块又能怎样,她才这么点大,好不容易才有假期,你不要扫兴好不好,又没有说小孩子不能吃巧克力,以后注意一点不就行了,何必在这么多人面前跟她对着干,她脾气不就是这个样子,越是压着她,她越会跟你对着干。”
孔美娇对于女儿贪吃甜食的事情很伤脑筋,可她哭闹起来简直比大闹天宫还厉害,不忍心又心疼,可一味的纵容却又对她不利,“巧克力太甜了,你看看她的牙,全是蛀牙,疼的时候滚地打滚,现在给她吃太多就是变相的害她,等她又捧着脸说牙疼,你再想想你今天纵容她吃这么多甜食就有多残忍了,疼女儿哪有你这样疼的,她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现在我们得站在科学和生活经验的角度告诉她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多吃了会闹肚子,什么多吃了会牙疼。”
“我饿,我饿了就要吃,不给巧克力吃,那就吃棒棒糖,吃虾条,要番茄味的,还有跳跳糖,你们对我一点也不好,姥姥才不像你们这样不给我吃东西,我要告诉姥姥,我饿。”小果冻说着脾气就上来了,将手上半块巧克力直接扔到了地上,这令任启年大惊失色,孔美娇有些恼火,可又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果冻一把抢过爸爸的包,从里面拿出一大包的薯片,孔美娇恼羞成怒,出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带零食,等她玩累了,中午就会吃更多的饭,她的嘴巴一直没人停,在巧克力之前还吃了一支冰激凌和一块奶油蛋糕,再这么吃,马上连晚饭都不用吃了。
孔美娇为此有些恼火,任启年连忙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生气,现在她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怎么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动肝火,孔美娇见女儿低下头不再说话,但还是没有停止吃东西的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吃饭吃不饱,经常忍饥挨饿似的。
“妈妈问你,抬起头来看着妈妈,你在幼儿园也这么吃零食么?老师有没有跟你们讲过现在不能吃太多的零食,会影响长个子的?”孔美娇也难得带女儿出来散心玩耍,小果冻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好像没听见,又像是听见了却不想搭理,她的沉默和聚精会神吃东西的表现令她更是上火。
紫慕流沙2022-08-06 21:54:5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我就是要吃东西,我喜欢吃就会吃,不喜欢吃就不吃。”小果冻脾气倔强,任启年见老婆女儿生气冷战了,连忙和稀泥说了几个笑话,但哈哈大笑的也只是他一个人,气氛反而变得更加尴尬紧张了。
“不说幼儿园,我还真没想起来一件事,小果冻,你上回说的朱婷婷现在怎么样了?就是上个星期拉肚子住院的那个,你以前还给过她鸡蛋吃的那个。”任启年在孔美妖的白眼下只好不再嬉皮笑脸的,而且据他观察,他似乎也觉得女儿最近好像瘦了不少。
由于他们夫妻俩工作忙,所以她从一岁就开始上私人的托儿所了,一日三餐都是校方提供的,星期天两天会在家里吃,孔美娇对她印象深刻,似乎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小果冻,她后来还有去过幼儿园上学么?”
“我不知道,但有其他的小朋友问过,但被老师骂了,说关你什么事,我想问,但问的同学被骂过之后,我害怕也被骂,所以就没敢问。”小果冻年纪小,但她的话不会有假,孔美娇一听她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你们老师看上去不是挺温柔优雅的么?我每次跟她说话,她都笑嘻嘻的,细声慢语,听得人心里软绵绵的,怎么还会反呛问问题的同学?那她有没有骂过你或你问问题,她没拿好脾气对你,你们要是有不听话的小朋友,她会不会打人,会不会对你们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的?”
“老师她·····她没有骂过我们,就是吃饭的时候,我们要是不好好吃饭,她就会生气,要求我们饭碗里不能有剩余的,一定要全部吃光光,不好吃也要吃光,不吃光的小朋友会被打屁股,不许吐。”小果冻说得一本正经,小小的眉头是皱着的,任启年看着脸色一天比一天消瘦,甚至一看就有点营养不良的女儿满腹狐疑,女儿所在的幼儿园虽然是私立的,但学费要比其他幼儿园要贵得多,但一分价钱一分货,环境实施一应俱全。
在入学之前都是经过实地考察过才送女儿来的,由于女儿年龄不够,她还不能去正规的幼儿园上学,还得在这儿再待上半年,女儿的变化是发生在最近这小半年,身体好像越来越单薄消瘦,孔美娇还以为平时营养跟不上。
所以只要她在家,总是变着法子给她做各式各样好吃的,还会在网上下载适合她这个年龄段的营养餐,姥姥上个月过生日,一看到小果冻就宝贝的不得了,以前胖嘟嘟的,现在跟纸片人似的,老人家还以为他们夫妻俩不懂事,故意给小孩子减肥,都快瘦成皮包骨头了,夫妻俩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臭骂。
但小果冻精神抖擞,脸色也红润,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但特别贪吃,经常背着她吃各种零食,孔美娇认为小果冻一定是吃多了零食,这才不愿意吃主食,而且她还有挑食的毛病,越是强迫她吃,她就越不吃,种种原因凑到一起,这才是导致她越来越消瘦的原因。
他们都在各自的圈子里忙得热火朝天,等察觉到女儿过分消瘦后也没真正的放在心上,只觉得女儿喜欢吃零食,过分挑食的习惯得花点心思好好改一改了,再这么下去,营养跟不上不说,还容易不长个子。
可现在小果冻的话隐约给他们透露一个不好的信号,两人面面相觑,决定抽个时间去幼儿园看看,每次只要时间允许,他们顶多也只是在学校门口将女儿接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时候连跟老师说一句再见的话也没有。
紫慕流沙2022-08-07 22:26:4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孔美娇原本是要和老公一起去了幼儿园实地考察一下,看看女儿面黄肌瘦的背后除了喜欢吃零食和吃饭挑食的原因外,还有没有其他会造成她体重直线下降的因素,可刚出门,老公就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十万火急,这可关系到一笔数百万的生意,孔美娇只好一个人去了。
可刚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倒卧在十字路口东边的草坪上,边上围绕了不少行人,救护车来了,孔美娇还没来得及挤进人群,披头散发的女人就被医生抬上了救护车拉走了。
人群也随之一哄而散,过了十字路口再走两百米就是女儿所在的幼儿园了,二十几个小朋友正在三个老师的带领下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老远就看到女儿的身影了,她扯着前面同学的衣服,玩得不亦乐乎,发出欢天喜地的笑声,光听着声音都能感受到孩子无忧无虑的快乐有多舒心,老师认识她,一路小跑走了过来,领着她在园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她一脸忧心忡忡的看着身体略显单薄的女儿。
但看到她精神状态不错,也没觉得哪儿不对,老师特意带她去了厨房,里面准备的瓜果蔬菜全都整整齐齐排放在桌子上,锅碗瓢盆也都刚出厂似的透亮,一眼望去干净整洁,连犄角旮旯似乎都被特别的清洗过,干净敞亮,空气中还有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液味道。
老师一脸骄傲的说厨房每天都要进行严格消毒清洗,还旁敲侧击的指出小果冻有严重挑食的习惯,即使受老师管束压制,将不喜欢吃的东西勉强吃了,但转眼就会吐出来,遇到喜欢吃的又会吃到打嗝撑得难受才作罢,脾气也犟的很,这让几个老师非常疼痛。
每次吃饭跟打仗一样连哄带骗,言下之意是说小果冻不听话,孔美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女儿果然挑食,怪不得有时候在家吃完饭,也会偷偷躲进卫生间偷掉,原来这是在学校养成的习惯,老师用心良苦,三个老师照顾三十几个孩子,还得抽出时间单独照顾小果冻。
这是遇到脾气好又有职业道德的老师才愿意亲自喂饭,老师的善良和仁义令她无地自容,要是知道她这次来其实是找茬的,得多寒老师的心,小果冻以后不吃饭,谁还愿意一口口喂她饭吃?饿死了也是她个人的事,她临走之前,特意给三位老师秘密包了三个大红包,一人一千。
刚好赵玲玉也难得在办公室,给她包了二千,听说她老公还是市里的一个名气响亮的高管,比肩人大代表,威风八面,厉害的不得了,各个方面的设备和教育资源都是无可挑剔的好,孩子们受到的教育和正经幼儿园多一些,属于超前教育,在起跑线上至少要比其他人提前赢了两百二十米。
这也是很多人愿豪掷千金,挤破脑袋也要将心肝宝贝放到这儿来的原因,在这些孩子里,有多少是未来的富可敌国的企业家,研究所博士,首屈一指的名流企业家,好苗子得种在肥沃广袤的土壤里才能蓬勃生长。
紫慕流沙2022-08-08 23:52:4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孔美娇暗自庆幸女儿运气好,能遇到这么有爱心又负责任的好老师,但一个人的耐心是有限的,长此以往,换成任何一个老师都受不了女儿固执又古怪的毛病,但有她们这么尽心尽力的老师在,女儿挑食的毛病肯定会有所改善,从幼儿园出来后。
她神清气爽,一身轻松,回头看了眼学校,哪想却看到赵玲玉站在楼上看着她,作为礼貌,她挥手道别,赵玲玉也笑容满面的向她挥手道别,感谢她对学校的认可以及她亲手奉上的二千元大红包。
“今天小果冻吐了好几次,又拉了几次肚子,应该又是肠胃炎犯了。”不知是小果冻故意找姥姥告状,还是姥姥也关心起这个身体越来越不对劲的外孙女,两人忙于工作,都疏忽对女儿的照顾,一岁就开始扔进幼儿园,自从姥姥来了后,两人都开始了日理万机的工作状态。
一个晚上十一点半回的家,另一个二十点半,喝得醉醺醺的,而女儿从八点开始拉肚子,上吐下泻,折腾了大半夜,眼看情况严重,连夜打车送去医院了,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最终查出导致小果冻上吐下泻的原因是食物中毒,还有肠胃炎的基础病,病情在稳定之后又急转而下,一度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任启年和老婆在得到这个噩耗后几近昏厥,尤其是孔美娇,在巨大情绪刺激下引发了流产,在她肚子里还没住到三个月的宝宝就这样又急匆匆的走了,任启年焦头烂额,一面是病重的女儿,另一面是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又没了,双重打击下,他差一点没绷住。
好在老婆经过救治,情况很快稳定下来,但女儿小果冻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自从进入重症监护室后,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她这可不是简单的肠胃炎或食物中毒,而是长期食用不干净的饭菜造成的,而且还在她的肝脏里发现了大量寄生虫,说明她平时吃了不少含有寄生虫的食物,或没洗干净的水果。
孔美妖痛心疾首,但她对女儿的饮食非常看中,尤其是含有寄生虫尖的东西更是慎之又慎,甚至到了吃什么东西,都要提前去网上搜索一下是否携带寄生虫或吃后有什么不好反应。
而且她平时留在家里吃饭的时间并不多,晚饭都是在幼儿园吃的,接回来过后也只是按她的喜好,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不吃,但很多时候,她并不吃,除了零食。
孔美妖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奄奄一息的女儿时心如刀割,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过,可她除了干着急什么也做不了,屋漏偏逢连夜雨,任启年的公司忽然出现了财务状况。
财务总监利用职务之便竟然挪用了一千多万的公款拿去打赏美女主播了,现在东窗事发,帐上弄出个大窟窿,好几笔订单的预付款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账,拿不出钱来就意味着单方面违约,这是赔付一大笔违约金的,七七八八加起来,几乎要将他的老底掏空。
人只要倒霉,只要开了头,接下来的倒霉事就会一件连着一件,要桩大过一桩发生,以前有多顺畅,现在就有多坎坷,原本幸福恩爱的两个人也因此关系决裂,势同水火,女儿成了维系他们关系最后的一根纽带。
尤其是孔美娇,这次流产将会给她带来终身不孕的可怕后果,她以后要是还有机会,更情愿将这份运气留给女儿,希望能帮她逃脱厄运,死里逃生,直到像从前那样活蹦乱跳的围绕她转圈,而不是一天不如一天,就连医生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了,她一看到医院就吓得两腿发软,生怕他们会用无奈又悲伤的语气让家属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美娇,可能是幼儿园的饭菜出了问题,今天上午有个家长联系到了我,说是他家儿子也食物中毒了,症状和小果冻的几乎一模一样,他的身体里同样也查出了寄生虫。”刘启年现在已经无法再顾及千疮百孔的公司了,他情愿倾家荡产也要调查明白是什么原因造成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儿突然就食物中毒了,孔美娇失魂落魄,她不相信,“我上次亲自去他们厨房看过了,非常干净的,他们说每天都会对厨房里外包括锅碗瓢盆进行消毒处理的,而且瓜果蔬菜看上去挺新鲜的,怎么可能是幼儿园的问题?”
紫慕流沙2022-08-09 22:37:0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那天·····我仔细查了一下你那天去幼儿园探访的时间,刚是卫生局的人过来例行检查的,好像是被人举报过饭菜不干净,你那天去刚好撞上他们为了应付上头检查的时间点上,你要是第二天去可能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还有,上次在公园,小果冻的一个孩子不是因为拉肚子进医院治疗的么?孩子住院一个星期后拯救无效死了,死因也是和小果冻的一样,肚子里全是,他妈妈因此还去幼儿园闹了,想讨要一个说法,光着脚,披头散发,人跟疯了似的大声叫嚷,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疯子,被赵玲玉和几个保安扔到了十字路口东边的草坪上,我听人说后就去那人了,可还是慢了一步,昨天晚上将自己吊死在了卫生间。”
孔美娇恍然大悟,原来女人不是疯子,更不是平白无故躺在草坪上发疯的,而是被赵玲玉轰出来,必定是发现幼儿园的饭菜有问题才去兴师问罪,可赵玲玉的老公可是市里有权有势的干部,想要搞定她还不是一句话一个电话的事?
想到这儿,她不禁瑟瑟发抖,“我见过她的,就是那天,那天我在十字路口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躺在草坪上不断叫喊着的女人,我当时还撞进去看了,但很快就被救护车抬走了,我····我说那天怎么那么奇怪,赵玲玉一般都是下午才会来,我是差不多九点到的,还给三个老师和赵玲玉分别包了红包,想着小果冻脾气倔强,一般人相处不好,她们····我给她们钱,就希望她们能在平时多多照顾着点她,没想到这些丧尽天良的混蛋居然敢在孩子的饭菜上以次充好,能吃到食物中毒的,饭菜肯定出了质量上的问题,不是腐烂就是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的残次品。”
刘启年为了调查幼儿园是否真的在饭菜上存在问题,趁夜深人静从后门的窗户偷偷翻了进去,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同样出现上吐下泻症状的家长于长江,他们在厨房里兜了一圈后,终于找到了储藏室的门。
在门找开的瞬间,一股蔬菜腐烂的刺鼻气息直往鼻孔里钻,浓郁又恶心,于长江蹲在地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一点就吐出来,他们打开灯,用手机拍摄着现场视频,储藏室的空间不大,顶多五六个平方,里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 小小花花绿绿的袋子全都叠加在了一起。
地上湿哒哒黏糊糊的,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几乎每个袋子都在入死皮渗着液体,一提,液体涌的更快了,几乎流到了门外去,看来堆放在这儿有段时间了,眼前的情景触目惊心,拍摄完这儿后,又打开了厨房里的两个电冰箱,两个隔间里堆满了鸡腿,而在地上还随意放了两个大袋子,打开后,发现是瓜果蔬菜,这儿的要比存储室里要稍微新鲜一点,但胡萝卜全都烂破了皮,肉馅儿一打开臭烘烘的。
于长江再也控制不住恶心,蹲在地上剧烈干呕,还有几个蔬菜几乎枯黄变质,在荷兰芹布满了大大小小暗黑色的腐烂点点,两个贴墙摆放的大南瓜更是千疮百孔,地上还残留着从孔洞里渗出来的黑褐色的液体,满满一筐土豆早已泛青发芽。
苹果和其他几样水果也都是箱装的,打开,撕开外面的包装模,完好无损的几乎没几个,剩下的全是烂的,有的直径比一块钱的硬币还大,靠近下水道的地方还放了一个脏兮兮的袋子,伸手一摸硬邦邦的,是蛇皮口袋,装了大半袋荸荠,很多表面都明显发黄了。
紫慕流沙2022-08-10 23:17:1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众所周知,荸荠的表面会有大量的寄生虫和虫卵,就算洗干净了也无法将虫卵完全清除干净,这儿的老师可不会有好心和耐心将荸荠削皮后再分给小朋友们吃。
寄生虫或许就是通过这个吃进肚子里的,更令他们俩个无法接受的是,在墙壁的挂钩里发现了一个用黑色塑料袋,里面装了几十袋药,有止泻药和庆大霉素,加上这个,就能有效的防止吃了发霉变质的食物后拉肚子了。
任启年气得破口大骂,用最恶毒的语言将赵玲玉全家,以及昧着良心给小朋友做饭吃的厨师祖宗十八代全给问候了一遍,于长江吐得脸色惨白,眼泪不住的往下撞,他每个月省吃俭用将孩子送进来,本想在起点上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没想到每天都要吃这些腐烂变质的食物。
每学期光是学费就要三万多,还是远近闻名的示范幼儿园,没想到它的真实情况却是这么不堪入目,几乎就要背过气去,他们用手机详细记录了他们所看到的情景,随后就向卫生局和教育局举报了相关情况,第二天,赵玲玉就被停职处理了,还向所有家长公开道歉。
与此同时,教育局的领导对幼儿园将近三十五名小朋友统一做了体检,但官方对于任启年和于长江提供的视频做出了回应,发现庆大霉素的药以及止泻药为厨房打菜的阿姨所有,她肠胃不好,是私人物品,走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了挂钩上。
而储藏室里发现的腐烂变质的瓜果蔬菜,其实是食堂日常工作中清理的餐厨废弃物,原本是每天晚上由厨师负责清理的,但由于他亵渎职守,没能按规定做事,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开除了,而那些所谓的废弃物。
在第二天一早就被两个保安清除出去,扔进垃圾站,而环卫工人会在每天九点之前将站内所有垃圾运至指定的地点填埋,所以现在除了手机拍摄的视频外,连腐败的废弃物样本都找不到了。
由于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有关部门对幼儿园罚款三十万,而赵玲玉也被行政拘留了十五天,除了死了两个因为食物中毒的孩子外,其他的孩子或多或少都出现过呕吐,腹泻和发烧的症状。
事情就这样画上了句号,雷声大雨点小,一切的关键点和关键词全锁定在了未能及时清理的餐厨废弃物上,而任启年深更半夜伙同于长江偷偷潜入学校内部,不光打碎了门窗玻璃,还闯入了园长玲玉办公室,将一只价值一百多万的金佛顺手牵羊拿走了。
现在怎么也找不着,这又是另一起刑事犯罪了,由于当时他们是打着手电筒在学校各个地方乱窜乱走,东西明明就放在桌上,下班之前还在,等他们进来后再出去就不翼而飞了,两人都有嫌疑。
但经过于长江的指认,警方最终也在任启年的车里找到了那只失窃的小金佛,证据确凿,又有现场的目击者人,不管他们当初以什么名义进入学校食堂内部的,都摆脱不了入室盗窃的罪名,任启年百口莫辩,入室以的人是他,但他也是为了查出女儿食物中毒的原因。
可小金佛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他的车上,作为同伙的于长江为了戴罪立功,指认了他顺手牵羊的事,奇怪的是,幼儿园所有的小朋友在检查后确定身体无恙后没一个转学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使得任启年有种不切实际的错觉,这场独角戏,他唱得恍恍惚惚,像是产生了错觉。
官方给出的回应好像给所有人都吃了定心丸,而他亲自拍下的视频反而成了妖言惑众,制造社会恐慌的罪魁祸首,任启年锒铛入狱,而深明大义的赵玲玉一边面公众忏悔,一边向法庭出示了谅解书,并且承诺在日常生活中管理的不够到位。
因此任启年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在这三年里,他前后失去了所有,女儿最终还是没能抗过病魔,在他以被告人的身份被带进法庭的那一天,女儿也永远停止了呼吸,现在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厚颜无耻,假借调查真相的旗号潜入幼儿园疯狂盗窃的贼。
紫慕流沙2022-08-12 23:38:5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三年有期徒刑未免太便宜他了,倒是赵玲玉并没有因为他偷走了小金佛而趁机打击和报复,在她女儿去世的那一天,赵玲玉还特意送来的慰问金,这一举动无疑让所有人给予她以德报怨的好评价。
甚至有不少人怀疑这分明就是任启年为了拿这件事向赵玲玉敲诈勒索,因为就在这个当口,他的公司出现严重的财务危机,急需一大笔钱来填补空缺,这也成了他为什么深更半夜要洗劫赵玲玉办公室的根本原因。
孔美娇因为受到丈夫事件的牵连,精神完全崩溃,得了抑郁症,在他入狱的第二个月,便与他结束了长达六年的婚姻,她一直担心自己熬不过传中七年之痒的定律,没想到越怕什么就来什么,他们昔日说要一起白头偕老的约定,会以这种家破人亡的方式被彻底瓦解,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来监狱探监,没有带来鼓励和温暖,带来了离婚协议书,签了字,从此分道扬镳,断绝关系一另两宽,最好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女儿死了,老婆成了前任,事业更是一塌糊涂,人生留下了污点,再想起航就没那么容易了,一时间,他从家庭美满,人人羡慕的人生赢家,转眼就成了过街老鼠,名声嗅的几乎没人敢承认和他沾亲带故,就连朋友也都选择避之不见了。
三年后,由于任启年据不认罪,所以他并不享受减刑政策,整整坐了一千零九十五天才刑满释放,等他拎着包灰头土脸回到家时,家里早已没有往日的繁华辉煌,父母老迈,三年前还都健康硬朗,腿脚利索,现在却都老态龙钟,腰酸背痛,脸上的皱着蕴含了这三年来的艰辛生活。
由于长时间哭,原本就是老花眼,现在更是近在眼前的人也认不清楚了,父亲还得了老年痴呆症,记忆退到了三十年前,三十年前的他,还是个上初二的学生,父亲每天都会雷打不动的出现在巷子口眼巴巴的等他放学回家,他们老两口一直住在乡下,好在他们有养老金,每个月的生活费不成问题,只是心灵和街坊邻居背后指指点点的声音令他们无言以对,曾经腰缠万贯的大老板。
现在成了身无分文的劳改犯,就算回来了,还是留下了案底,他净身出户,房子车子全都留给了前妻,好在前妻还算有情有义,在过去的三年里,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看看昔日的公公婆婆。
生活上也给予不少照顾和关怀,就连对门的小卖部都是她每个月跟老板结一次帐,不管吃的用的还是其他方面的费用,先赊账,只是他回来后,她收到消息之后也就没再来了,所以公公婆婆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俩个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离婚了。
咖啡店
任启年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焦虑的看向窗外,大路上人来人往,不一会儿,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公文包走了过来,任启年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顿时炸开了火光,连忙迎上去说:“张律师,您来了,真的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过来见我,您想喝什么,不用客气。”
“启年,今天来,你的案子几乎没有任何翻案的可能了,你还是死了心吧!”
“不是张律师,您亲自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的?”
“在过去的三年里,你不停的上诉,可每一次都被驳了回来,当初给你定罪,是因为有同伙指证你盗窃,警方在小金佛身上除了检测到赵玲玉的指纹外,剩下的就是你的了,再说当初幼儿园里的摄像头都将你从进入再到出去的过程拍得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律师,我们十几年的朋友了,要不是走投无路,我哪会求你,三年前那起案子,我是真被冤枉的,我女儿食物中毒去世了,如果换成是你,你会不会也像我那样潜入厨房一探究竟?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你说过会帮我查清真相,还我一个清白的,我记得两年前,你还一直鼓励我不要放弃,不要认罪,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感动么?”
“启年,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有些真相可以大白于天下,但有的真相,对于不想让它露头出来的人说就是一种巨大的威胁,他们有的是办法将任何一种威胁清除干净。”
“你是律师,你是一个为民除害,为受到不公正对待的受害者说话的人,怎么也害怕起权归来了?法律不是人人平等么?为什么在我和小果冻身上就不平等了?你告诉我为什么?”
紫慕流沙2022-08-13 21:25:2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启年,你···你冷静一下。”
“我家破人亡,女儿死了,老婆没了,家也没人,公司也倒闭了,我好好的人生也彻底·····张律师,求求你了,你知道我一向不求人的,你知道过去的三年,我是怎么撑过来的么?我虽然人在监狱里,但我心里每天都满怀希望,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在外面帮我寻找证据,能够证明于长江是收了赵玲玉的好处或是受到她当官老公的威胁才不得不栽赃陷害我的,况且幼儿园内部的摄像头和赵玲玉的手机是相连的。”
张律师点了点头,他知道真相是怎样的,但知道归知道,摆在眼前的是十万大山,他只是一个势单力薄,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一巴掌拍下来,他会四分五裂的那一种,很多时候,或者是更多时候,他有心无力。
律师事务所正在起步阶段,刚有了正在进入正规的苗头,五六个律师手上也都相继开张,他以前一个人干毫无顾虑,可现在不一样了,前后左右全是规律和忌讳,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有些藏匿在黑暗中的触手,并不是法律这把刀能够一时半会儿斩断得到的。
任启年似乎从他无可奈何的表情上看出他这次亲自来,不是为了给他出谋划策,而是劝他死心,像他这样向现实投降认怂,三年牢不能白坐,要是无法翻案,那就设法跟自己和解,将过去的三年彻底翻篇了,汲取教训,长了记性,一切还可以从头开始,比如说重新找个女人,重新再生个孩子,重新再开家公司,将过去的一切都换成新的,人生不也就跟着焕然一新了么?
“张律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势力了,如果早知道没有希望,为什么还要鼓励我不要放弃?我现在跟你说的一切,不都是你当初信誓旦旦分析给我听的,当时就在会见室,我后来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她应该是看到我那天晚上和于长江潜入厨房,这才会在警方赶到之前,叫保安将那些腐烂变质的瓜果蔬菜全部扔出去毁尸灭迹了,小金人就是她倒打一耙的借口,我就是相信你可以还我一个清白才咬牙坚持到现在的,也是你告诉我于长江的账号流水出现问题,他很有可能拿了别人钱,故意栽赃陷害,事后还假惺惺的在我身上演了一出深明大义的戏,舆论风向立刻指向我了,我成了顺手牵羊的贼,成了消费女儿悲苦人生的伪君子,我什么样的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事,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么?你能相信我会傻到偷了别人东西还敢藏匿在自己车上的贼么?”
“你上诉也没用,上一百次都不会任何结果,不要折腾了,最后折腾来折腾去,别不会因为你死咬着不放就将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永远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想都不用想,你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找个工作从头开始新的生活,这是十万块,你先拿着用,公司倒了不要紧,你有经验,又做过市场,手上还有不少客户,上一回的江山是你白手起家打下来的,这一回有那么多优势条件加持,你要站起来总要比头一次要容易的多,你我认识十几年了,我也不忍心看到到你萎靡不振,神经一直陷在过去出不来,这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的,要是钱不够,随时给我打电话。”
“十万块钱,你现在一出手就十万起步,好阔绰,要不这样,十万算我借的,我再用这十万聘请你给我当辩护律师,帮我打这个官司,你打不打?”
“任启年,你斗不过那些人,我也斗不过。”
“那你告诉我,在你的同行里有谁能斗得过,你指出一个人来,十万块钱要是不够律师费,那我就去将老家的房子和土全卖了,要是还不够,我就去卖肾,我就是将自己卖了,也要给我女儿一个公道,她死了,小果食物中毒死了,她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将近十天,现在科技那么发达都没能将她抢救过来,难道这还不能说明幼儿园在食品安全上存在重大问题么?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小朋友也因为食物中毒死了,后来孩子妈妈受不了刺激,去幼儿园讨要说法,结果碰了一鼻子的灰,被当众羞辱大骂,最后将所有的屈辱和永远讨不到的真相藏进心里,一起用绳子将自己吊死在了卫生间,难道你也想看到我将自己吊死了才甘心么?”
紫慕流沙2022-08-15 10:11:5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张律师将头扭向一边,半握的手也微微收紧,任启年非不信这个邪,不撞南墙不回头,哪怕撞到头破血流,脑浆迸裂也要狠狠恶心对方一把,“我这么做,他们得笑得合不拢嘴,可我和女儿死不瞑目,张律师,你以前嫉恶如仇,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些不公正的事,你说过只要你不放弃,就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肆意践踏法律底线,可你现在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劝我不要再追究了,如果你是我的朋友,你该想方设法帮我解决问题,如果你是一个律师,你该站在法律的角度替我指点迷津,可你现在却站在帮凶的立场上劝我投降,我在监狱没有投降,出来了反而要向那些害死我女儿的凶手认罪!这是什么道理!”
“案子的事先不要急,这个世上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狗改不了吃屎,幼儿园以后肯定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三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要是就这么按下去了,你怎么确定三年后再有人踩到雷区的人刀枪不入,不会像我这样被炸得粉身碎骨,那个人会义无反顾的站起来现身说法,法律无法给我公道,你怎么确定在别人身上就能雷霆出击了?到时候你会以大律师的身份站出来,替那个人与恶势力对抗到底么?为什么在我身上和在别人身上有这么大的不同?你还想死多少人?人命在你眼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又低贱?你学法律干什么的?专门替有钱有势的人同流合污,大赚黑钱,替你扩张事务所,替你介绍大买卖,你的专长优势只有在替他们擦屁股的时候才会大显神威?”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张律师,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将别人吹来的风吸收进心里?你的事务所办了那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头绪,有头绪也是青黄不接,挑的案子都是其他律师不愿意接的小案子,零零碎碎凑合起来的,开了个二手马自达,可你最近这一两年在律师界混得风生水起,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律师,一出手就是十万起步,车出换成了上百万的名车,房子更是不得了,在市中心的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不费吹灰之力用全款买了套二百多平方的大别墅,这得有多少钱,数不清的钱,用十台点钞机都未必能清算得了的钱,是谁给你开的后门,那些一笔能抵得上一百笔零零碎碎小案子的客户,谁给你介绍的?”
张律师眼神飘忽不定,看样子还是小瞧他了,但想想也是,任启年以前是开公司的,要是没点脑子,也做不到年入上千万的巅峰时期,那时候他还为了一件上千元的律师费到处东奔西走,一双皮鞋整整穿了两年,直到鞋头裂出蜘蛛网才舍得换双新的,手头紧张,但对工作尽心尽力,真正的正义之士,坚守了职业道德,也替受害者伸冤了。
任启年知道张律师十有八九也被对方收买了,因为当初负责替他上诉的人就是他,真正的雪中送炭,患难之交,可他忘记一件事,在这个世上,最经不住推敲的就是人性,尤其是受到利益牵扯的情感就更不值一提。
他看向张律师一直闪烁不定的眼睛嗤之以鼻,“钱就像泥石流,二十四小时源源不断的往你家里喷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年来的变化,从头到脚焕然一新,怪不得你要劝我放下过去,要是你死了女儿,要是你蒙了三年的不白之冤,要是你老婆跟你离婚了,要是你家破人亡,要是你的父母年纪老迈却还要为你操心劳累,你在听到别人劝你放宽心态,重新开始的话时,会不会觉得虚伪?”
“可我也要生活,这就是生活,不管你认不认,容不得你选择,我也选不了,这样,十万块钱,你拿着,我工作忙,抽不出时间替你打这官司,你爱找谁打就找谁打去,你说再多的难听话,我都不会生气的,毕竟是我先辜负了你,没有兑现承诺,我再跟你说下去,可能以后连见面的情分也没了,在这儿提前祝你旗开得胜。”
“张律师,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别人这是用得着你才捧着你的,哪天用不着了,将你将狠狠的往地上一摔,到时候你再做好准备,也经不住几下摔的,能让你上天的,就能让你下地狱,我没有诅咒你或见不得你人生开挂的意思,只是担心你会在别人的糖衣炮弹里越陷越深,最后沦为他人杀人放火,助纣为虐的工具,我不相信你替我讨不回的公道,难替别人讨到,还有,我记得你第一次来监狱探监,跟我说了一句话,你说勇敢的去做你认为是正确的事,不要被世俗的流言蜚语所困扰,认准方向揪住死理,大不了变成一根筋杠到最后一刻。”
紫慕流沙2022-08-15 22:55:4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张律师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觉得无言以对,只是同情他看不清事实,实力才是王者,没有实力的反抗不过是跳梁小丑,不会给任何人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反而更加可笑和讽刺。
任启年嘴上说的痛快,但心若死灰,当初给他希望的人是他,现在亲手将他最后一丝希望亲手掐灭的人还是他,“如果身不由己,那就咬紧牙关熬着,熬到处境转好了为止,不求成佛成圣,要像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坚守住自己的良心,才能守住真正的自己,要是连自己的心都拿出去交换利益了,没了心的身体不就是行尸走肉么?行尸走肉还不可怕,可怕的是之后还要被人用绳子贯穿住各个关节,成了提线木偶,以后的人生全掌握在别人手里,留给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还有越来越多的身不由己!”
“弱者,永远都是要被淘汰的,我们不是活在文明世界,就是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谁强谁就能站在制高点,谁弱就会被踩在脚下,制定规则的权利永远掌控在权利高的人手上,这是自小就存在的真理,你在这儿瞎折腾能起什么,跳得再高还够不到人家膝盖,最后你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机会看到,实力在很多方面都决定了话语权,实力有多大,真相大白的机会就会有多大,这两者之间是正比关系,反之,谁会在意脚下踩死的是一只蚂蚁还是半截树枝,我这么说,不是我代表任何人给你的警示,正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你的身家性命。”
“你这是在跟我讲道理么?张律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叫我刮目相看,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被金钱洗过脑子,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浓浓的铜臭味。”
张律师其实也知道他这么做不对,可他别无选择,但任启年还有得选,只是时机不对,贸然出手,只会被别人彻底推向深渊,“因为我看过深藏在黑暗里的东西有多可怕凶残,也领教过厉害,我要是现在支持你上诉,不停的给你煽风点火打鸡血,只会将你往火坑上推,真理靠的不是你受过的那些委屈和法律所赋予的权威就能丈量出来的,不是这样的,还是那句话,想要撕破脸,你至少得拥有和对方不分上下的势力或足够的资源靠山,要是你一样也没占上就冒冒失失跑去叫阵了,人家把你弄出个三长两短,是怪对方无法无天,还是怪你不识抬举。”
任启年的心彻底寒了,“原来是这样,你说得对,大律师说话都能将现实扒得鲜血淋漓,让人多看一眼都会觉得世界这么险恶,你老是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为什么害的人偏偏就成了漏网之鱼,你要是没给他开这个口子,他能知道哪个洞眼儿大,哪个洞眼小,拿牺牲我三年的代价给别人开了后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拿十万块钱作为赔偿,这笔钱是你作为朋友给我的启用资金,还是那人给我开了工资,别人坐牢穷困潦倒,我这是带薪坐牢?拿了钱就该消停点儿,不能不识抬举,但我女儿才五岁,她这么早就死了,我就是因为他才犯的案,他没跟你交代这笔赔偿金么?”
“钱都是小事,但你最好将你的小聪明收起来,那些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牙口不齐,但胃口大,咬着人了就不会轻易松口,轻则掉一块皮,重则连同脖子一起从脖子上断掉搬家,上一回随便搞点手段就将你送进监狱三年,下一回再不长记性,就不是三年那么简单的事了,你没见过恶魔,所以你永远想像不出恶魔的三头六臂都有哪些用处,又能干出多少超乎你想像之外的事,三年你都撑不过来,十三年怎么办?三十三年怎么办?”
“所以你就屈服了,你就学会投机取巧了!”
“启年,你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我·····我问你,你人生有几个三年,就这三年你都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你还有几个十三年?你觉得憋屈,无非是因为你将三年大好时光全都白白浪费在了监狱里,现在你出来了,不该快马加鞭,将重心和注意力全用在后面的三年里,你得重新站起来,套着红外线望远镜,不就可以将藏匿黑暗里的东西看清楚了么?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你?”
紫慕流沙2022-08-16 22:49:3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好,张律师,我们友尽,十万块钱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你既然选择给行凶作恶的人说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嘛,我不会怪你,要怪就怪对方势力雄厚,钱比任何核弹还要好用,能将一个人的心炸得一点不剩却照样活得好好的,比以前还要滋润快活,你不该干涉你的价值观,能让你做出这种选择的,估计当时的情况也挺危急,我不能光顾着自己心里有多不痛快,对方能送我三年牢狱之灾,你是我替我打前站的人,想要给你突然袭击给你一点教训,估计滋味不会比我坐牢好受的。”
张律师脸色越来越难看,任启年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但换位思考一下,他在外面所处的环境或许比他更艰险,他有他的迫不得已,真正迫使他站到对立面的,不一定会是金钱使然,要是赔上性命,真相得不到大白,又得有一个家庭支离破碎,这个世上又会多了一个死不瞑目的人。
想到这儿,他突然又不像先前那样愤愤不平了,只是淡淡的说:“从此以后,咱们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麻烦缠身,但一直把你当成自己人,一向不喜欢管别人的事,也不喜欢别人管我的事,我只剩下我自己了,你成了别人,跟与我无关痛痒的任何一个别人都一样,你最后肯定要送我一句好自为之,想想,还是我送你吧!”
“这个你拿着,反正话都跟你讲了,人情冷暖,是好是坏,你都体验过了,该不该做,要不要做,要不要放弃,要不要适可而止,你自己决定,以后·····你自己看着办。”张律师说完还是将钱留下了,他心里愧疚,有些事他自己了解清楚,扒拉出真相来,和他当面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做到仁至义尽,不是因为他大度,而是翻脸以后可以心安理得的做到无情无义,“钱,你要是嫌脏不愿意用,大可用在需要的人身上,能救命的钱再脏也不会降低该有的价值。”
他递来了一张纸,纸上写有一家地方小医院,还有床位号,任启年按纸条上的地址找过去,来都来了,是带着对真相的尊重和使命来的,绝不能空手而归,他无论如何也要将里面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这并不是什么三甲医院,而是位置偏僻的社区卫生院,这是老社区,边上还有一个养老院。
公交站台上只是象征性的立了个标牌,或许被重力撞击过,或是不怀好意的人用力倾倒,标牌歪歪斜斜的插在土里,还好边上有棵挺直的松树,不然哪天刮大风就倒地上了。
社区医院外面的铁栅栏锈迹斑斑,有好几处还被人强行掰弯变形,空隙不小,人可以勉勉强强钻进去,有些人懒癌晚期,总是想方设法的节省体力,人为制造能钻得过去的空子,栏杆顶头的尖尖上还缠绕着好几个被风刮得残缺不全的塑料袋,里面很多基础设施并不完善,很多老旧破损的自行车东倒西歪的被堆放在雨棚里无人问津。
“美娇,你怎么在这儿?”就在任启年终于找到对应的房间号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门走了过来,眼睛微红,她在看到前夫后,脸上有惊愕也有尴尬,以前的老公意气风发,走起路来有种抬头挺胸,神采飞扬,一副霸道总裁的风范,可现在的他两手空空一无所有,生活拮据困窘,又蒙冤入狱三年,早已不复当年的风采和气度。
满脸的风霜和沧桑,身材也微微发福油腻,从天之骄子变成了走在大街上几乎没有任何辨识度的凡夫俗子,这还是任启年坐牢回来后第一次见她,孔美娇对他还是有愧疚的,还真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话。
她在过去的三年里几乎全心全意的照顾着昔日的公公婆婆,其实也是为了补偿对他的亏欠和内疚,毕竟他现在混得这么惨,很大程度是当初将所有钱和房子全给了她。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两人一路尴尬,这儿偏僻荒芜,只好徒步找了一家土菜馆,单间的,这样说话还能方便些,里面冷冷清清也没几个人,门口站了几个无事生事的服务员,比里面吃饭的人还多,任启年动作生硬却又习惯性的将封装的碗筷拆开,拿起开水仔细烫洗了一遍才推到她面前,孔美娇微微一笑,有生疏,更多的和他一样,都想查清真相给女儿一个交代,“那个园长的老公现在成为市里的人大代表,又升官了,我去找过你以前的大学同学张生,就是张大律师,现在挺厉害的。”
紫慕流沙2022-08-17 23:11:1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我昨天跟他见过面了,一甩手就给了我十万块,要我不要追究了,说硬碰硬只会以卵击石,不会有任何好下场的,又说实力不够,只会是跳梁小丑,一个跳梁小丑又能蹦跶多高,连人家的膝盖都够不着,哪天被人踩死了都跟踩半截干树枝那么容易,他是不是也找过你?”
“找过。”
“张生是不是威胁你了?拿钱往我脸上砸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对你一个女人动手,欺人太甚,他简直太不像话了,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以颠倒黑白,利用职权替别人作威作福,我·····”
“找他打架?三年牢还没坐够么?还没长记性。”
“美娇,他昨天也是这么跟我讲的,说是吃了亏得长记性,听他这么说,他应该是知道当年我就是被于长江和那伙人故意栽赃陷害的,他来探监的时候还很高兴的说查到于长江的账户在事发前后都存在很在的变动和异常,有很大的可能是那伙人拿钱买通他指鹿为马的证据,他应该比我这个受害者更清楚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可他的嘴和眼睛甚至是心智,全被对方拿钱蒙蔽堵塞住了,一身的铜臭味儿。”
孔美娇神情悲悯,再也没有以前经济独立女性该有的英姿飒爽,她的心肝宝贝没了,只在她肚子里停留了两个月多几天的小宝宝也在巨大打击中化为血水消失了,她比任何人都想要那些害死女儿的罪魁祸首们偿命,可她单枪匹马哪能对付得了十万大军?
任启年昨天和张生的见面,现在想想几乎成了奇耻大辱,不管他有多大的苦衷,也不能颠倒黑白,忘记当初费那么劲儿成为律师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以前买一百八十块的皮鞋还要犹豫几下,可昨天一出手就是十万现金,装包里的,我一看到他提着沉甸甸的东西,还以为装的全是资料案子,公文包比以前常用的大了两倍,原来是为了方便装钱的,不是收受贿,就是贿赂别人,女儿是我眼里的无价之宝,在他们眼里,人分三六九等,有高人一等的贵命,有低人一等的贱命,小果冻被明码标价十万,我不是嫌少,我是恨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对一个五岁的孩子,最后还是在无比痛苦中死去的。”
孔美娇听着他的话心如刀割,他坐了三年冤狱,她在外面的三年也不断的调查真相,收集证据,可知道的越多,离真相越来越近,被假象掩盖的真相要比她想像的还要肮脏恐怖触目惊心,她没有放弃,也永远不会忘记只陪了她五年的女儿,但很多事儿真的叫她这个做妈妈的也没办法,她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擦眼泪。
任启年吸了吸鼻子,看到曾经驻颜有术的妻子现在也憔悴苍老,眼角的鱼尾纹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以前皮肤白白嫩嫩的,现在却布满了各种斑纹,时间在她长时间疏于保养下趁虚而入,偷走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美貌资本。
她最注重以太了,坐有坐相,坐有坐相,不管在哪都会精神抖擞,摇杆挺直,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是等闲之辈,清冷又不清高冷傲的气质,更不是一般普通女性所能比及的,可现在的她却弯腰驼背。
坐那儿有气无力,眼神空洞无神,像是病入膏肓,病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存活的机会不多,再没有救治的机会了,孔美娇从包里拿出烟,点烟,熄火,深吸一口,烟雾汹涌澎湃的比鼻孔里喷涌出来,动作一气呵成。
她以前最反感女人这样不守礼教,她咔的一声,将喉咙里清出来的一大口痰直接吐到了地上,抬脚,用鞋底反复来回摩擦几下,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留下一滩痕迹,还有尚未被完全滩开的暗黄色痰液,就像一条被完全碾碎的鼻涕虫,她将脚收到椅子下面,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的拖拉,几乎成了肌肉反射。
任启年回来做的事情最多的就是思念,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和痛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的心都被打成筛子了,就连呼吸也会跟着痛,以前将尊严和颜面看得比生命还重,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他这条命了,尊重和颜面早已成了身外之物,夫妻俩坐着对面,都共同承受着失去女儿的疼痛,就差抱头痛哭了。
紫慕流沙2022-08-18 21:30:0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他也抽了根烟,房间里顿时烟雾缭绕,彼此的脸在愁云惨雾中变得模糊不清,“我一想到这儿就恨得咬碎了牙,小果冻还没来得及长大,我都提前将她十八岁成人礼的礼物了,张生一直强调让我适可而止,让我摆正态度重新开始生活,可我的生活不是被三年牢狱之灾毁掉的,是我女儿从这个世上,从我生命里消失的那一刻就没法继续开始了。”
孔美娇现在更多的是麻木,她还是很渴望真相,可真相被人用水泥砂浆糊了一层又一层,成了一个碉堡刀枪不入,光凭她用双手根本抠不出半点口子,更别说要将害死女儿的凶手拽到阳光之下接受正义的审判,“张律师上个月还有找过我,也给我钱了,跟你说的话和跟我说的差不多,都不希望我们不要再纠缠过去的事,人老活在过去就没盼头了,每时每刻都在复杂回味失去的痛苦。”
“你拿了?”
孔美娇在得知张生拿钱去找他的事后并没觉得奇怪,现实残酷,没必要再拿傲气和倔强来维护所谓的尊严了,最能解决问题的东西就在眼里,推开不要,打肿脸充胖子,跟人过不去,但跟钱过不去就是她不懂事了。
她并没有认为拿了张生的钱就是对女儿最大的亵渎,“十万,我拿了,全用在了你的父母身上,我跟对面的小卖部老板都说好了,你的爸妈每天去那边买菜或生活用品,全先记帐上,我月底就会过去跟他结一次帐,为了那儿的事,我也在外面疏通了不少关系,现在的人际关系都需要大量的钱财铺垫的,没有钱寸步难行,我虽然拿了他的钱,但并不代表我就主动和害死女儿的凶手和解了,人不能过分逞强,面对现实还得学会变通,不然自己被撞得头破血流,身边的人也会受到殃及,跟着活受罪,你父母以前对我不错,你又坐牢,家里就照顾不了了。”
任启年怔了下,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眼里流露出对自己无能的厌烦和憎恨,他但凡有点本事,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妻儿父母也保护不了。
孔美娇喝了口茶,眼睛微微红肿,在泪光的浸润下,黑眼圈更加明显了,“以前那些受过我们恩惠好处的亲情朋友,在得情况后翻脸不认人,我曾经厚着脸皮求过几个住得近一些的亲戚,央求他们看在往日帮他们的份上再帮一帮家里的老人,结果嘴上答应好好的,隔一天再去找,不是矢口否认就是冷言冷语,连门都不愿意让进,我还能怎么办,你被公安抓去坐牢,要是因为与女儿无关的违法犯罪进去的,我能做到离婚后与你相关的一切划清界限,但你是为了给我们的女儿讨要公道才进去的,我是小果冻的妈妈,怎么能装聋作哑,当作别人家的事冷眼相待,我也怕女儿在天之灵会怪我太无情,不曾为她的身后事做出任何努力和付出,他们年纪大,又不敢让他们知道我们离婚了,钱本身这个东西不脏的,用到刀刃上照样能发挥出该有的价值。”
“这三年,真的难为你了。”任启年不敢抱怨,更没有权利责怪她没能与自己统一战线,可父母这三年来的生活费几乎都是靠张生给的十万块钱维持到现在的,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孔美娇也没有动他们的养老金,因为这是以后他们颐养天年最后的老本了。
孔美娇没想到他会这么通情达理,居然能想明白了,“很多时候,我一个人力不从心,现在你回来了,我身上的压力也就没那么大,能好好歇下来松口气了,我的神经成天紧绷着,家里稍有风吹草动,我都会怀疑有人偷偷闯进来将我按在地上狠狠暴打一顿,打得我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劲儿来,我真害怕哪天疯了,就像以前那位失去女儿而精神崩溃的妈妈,披头散发,光着双脚衣衫不整的躺在草地上嚎啕大哭,我直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看到她满地打滚,被抬上救护车的情形,做女人做到那步田地,得受多大的委屈和多少不公平的对待?”
紫慕流沙2022-08-19 22:05:1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任启年听到她说这些,自己就更难受了,作为丈夫和父亲,这两个身份,他一样也没尽到责任,孔美娇倒也没像其他分道扬镳的女人与昔日的丈夫反目成仇,在他最困难,最无能为力的时候,义无反顾的替他坚守住了他最想保护的人。
孔美娇抽烟的动作熟练而流畅,尼古丁给予她的不光是精神上的麻痹,还有片刻的安宁,“要是这事摊到我身上会怎么样?我会不会像她那样绷不住,精神崩溃后就失常了,成了一个成天胡言乱语,活在过去里不断反刍的疯婆娘?没想到我也成为被所有人围观,被人指指点点嬉笑怒骂的疯子,我人生原本幸福美满,怎么一下子就从天堂跌倒地狱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女儿的公道在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得到声张了?张律师他····这三年对我挺照顾的,别看我平时雷厉风行的,好像能顶很多事,大话说得成套成套的,高光时刻不知成为多少人羡慕渴望的样子,连我自己都快信了,以为只要我愿意,只要我想,只要我足够能力,这世上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可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能够拿得出手又能在刀刃上大放异彩的就挑不出几样了。”
“张律师,现在真成了真正意义上无私奉献的大律师了,为了打赢官司机关算尽,将敌对方打得落花流水,不知道他这样敬业认真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什么才是正义,有些公道甚至可以被遮盖掩藏,以前为了给受害者一个公道,愿意往任何势力摆出的刀口上撞,只要不死,就得爬起来死磕到底,现在呢?有选择性的成为原告律师,律师事务所装修得富丽堂皇,身上也被镀了厚厚的一层金箔,老远就能看到金灿灿的亮点。”
孔美娇的左手食指上残留着一层暗黄色的茧,在这三年来,陪伴她最多的就是烟和酒了,一个能让她的神经有自诩的轻松,另一个则可以麻醉她的神经,能换来片刻的睡眠。
任启年看着昔日的老婆满目疮痍的眼神,他好像也被万箭穿心似的,“昨天见到他的时候,往对面一坐,一副居高临下,道貌岸然的样子,十万块从他嘴里说出来比十万还随意,分明是代表对方给我的赔偿金,要了,这事儿就得彻底了解,不要,我就成了不识抬举,站在对立面跟他们过不去,想必这会儿,他们那些人只要确定我还没死心,一定会绞尽脑汁想办法对付我的。”
“这个地方,也是他告诉你的?”任启年不再纠缠无病呻吟的话题,直入主题,孔美娇摇了摇头,“我以前一个客户,刚好是于长江媳妇的邻居,无意中谈起来才知道他们一家在案发后就搬到了这儿居住,他老婆得了很严重的尿毒症,以前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商场售货员,后来进了事业单位,但好景不长,工作没干两年就查出得了绝症,于长江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事发后就从单位辞职下海了,可遇人不淑,被人骗得倾家荡产,现在警察还在办这案子,侦办有两年多时间了,可案子却没一点进展眉目,找回来的机率不大,希望他能做好心理准备。”
任启年目瞪口呆,他刑满释放回来,不止一次打听于长江的下落,但都被告之查无此人,三年前就全家搬走了,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报应来的如此之快,倒是帮他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这也完全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结果。
孔美娇在之前的三年里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也是最近一两个月才查到于长江头上,摸清他家里的情况境遇,没想到会这么惨烈,几乎团灭,光听着都觉得凄惨,但他丝毫不认为于长江的遭遇值得同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儿子也是受害者,最后却被金钱利欲蒙蔽双眼,与真正作恶的凶手串通一气,狼狈为奸,颠倒黑白,善恶不分,毒害幼儿的凶手罪该万死。
他却昧着良心成为他们手上的刀,将刀尖不分青红皂白的转向自己人,一刀扎进他的心窝里,为凶手的指示将他推向深渊,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要给拉肚子拉到全身虚脱的儿子讨要一个公道,最后公道被他扔到地上,成为一坨被凶手踢进下水道的臭狗屎了。
紫慕流沙2022-08-20 23:32:1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孔美娇神情也很复杂,起先她都做好要与于长江鱼死网破的准备,可亲眼看到他们家几近分崩离析的样子,又不忍心落井下石,狠狠给他们来上一脚,“之后人就委靡不振了,成天喝得醉醺醺的,终于在去年的立秋出了意外,酒后骑摩托车撞车了,当场就将大半截右腿撞飞了,脑子也被撞成了重度脑震荡,脑神经受损,想要恢复到从前干脆利落的状态几乎不可能,和中风似的半身不遂,口齿和神智都不怎么清醒,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因为什么原因导致车祸发生的也不记得了。”
任启年似乎明白昨天张生为什么要劝他放下从头开始了,一度认为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食物中毒死了女儿的人不是他,离他而去的老婆不是他的,所以才他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劝他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孔美娇也是亲眼看到于家的境况才决定放下,跟过去妥协,也放过自己了,以后的人生还很长,总不能一直陷在过往的悲剧里走不出来,“就算你找过去当面对峙,他不但不记得你了,还会像疯子一样情绪亢奋,对着你指手画脚大喊大叫的,经过医生鉴定,他的记忆神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损伤,也就是说,他永远都回忆不起来当初收了赵玲玉多少钱,那只小金佛是不是受赵玲玉指使故意藏进你的车里。”
“说得也是。”任启年现在无话可说,倒是觉得自己小肚鸡肠,错怪了张生,毕竟他也不希望他一头撞死在南墙上,孔美娇叹了一口气,要说可怜,于长江睁眼说瞎话,故意作伪证,害得任启年白白蒙冤三年之久。
他做了亏心事,以为有人打掩护就能保住秘密滴水不漏,可他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过老天,这下也轮到他家破人亡了,他连自己亲儿子的公道都不在乎了,给点钱就可以一笔勾销,他儿子的生死存亡在外人眼里也就一文不值,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孔美娇能将事情的内幕说的这么详细,足以说明她已经查清事实真相了,只是她力量单薄,无法将隐藏在阴影背后的大鱼曝光出来而已,真相其实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可以了,至于要不要大白于天下,不过是个形式而已,纠结痛苦了三年,三年来每个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自己。
她知道女儿的倔强很大程度是遗传了老公的特性,如果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说清楚,他还会一查到底,非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当天晚上在你们各自回家后,他是否又和赵玲玉以及她老公偷偷摸摸见了面,又做了多少布局,最终成功扰乱警察视线,刻意引导他们的侦查方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心一意替那伙人成成他们想要看到的局面,人赃俱获,板上钉钉的局面,入室盗窃的罪名自然而然的就扣到你头上了,女儿食物中毒的案子,想要从他身上翻案,简直是痴人说梦,要是他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来找过他,很容易惹麻烦,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生昨天对你说的劝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可能是最清楚真相的一个,越是这样,他就越上不了岸。”
任启年点了点头,似乎有点理解张生当初的良苦用心真的是为他着想的,与此同时,他知道前妻能够妥协,绝不是因为大鱼太大,她力气太小而搬不动,而是认清事实。
女儿不在了,这是事实,即使将真相抖搂出来,也挽回不了她的性命,但她的人生在一个点上反复打转三年了,停滞不久,也该跟女儿好好告个别,与前半生交织着辉煌和黑暗的阶段正式划清界限,放下包袱,开始新的生活。
孔美娇和张生在过去的三年里有过不少交集,她能知道这件事背后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内幕,很多都来自他给予的线索,在她最需要支持和帮助的时候,是张生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值得她铭记一辈子。
任启年心里尴尬又觉得难以为情,先前大骂张生的人是他,现在给予他善意指引和对他前妻无微不至照顾的人却也是他,。
孔美娇声音幽幽的说:“其实张哥挺难的,要不同流合污,要不就做好随时遭遇对方打击报复的准备,就像现在的你和现在的于长江,他老婆病情发展的很快,以前是在市里的三甲医院治的,后来实在无力回天,再加上付不起医药费,只能被送来这儿数着日子,过一天赚一天了,前天晚上病情突然恶化,医生连下了两张病危通知书,能从鬼门关转回来就已经够不错的了,在这儿能得到的治疗根本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是简单的将出现的病症处理一下,唯一的儿子被送去乡下姥姥家了。”
紫慕流沙2022-08-21 22:26:2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他们可怜,可我们不也永远失去了小果冻?谁来可怜我们呀?”任启年说着说着再次声音哽咽,鼻涕泡都快吹出来了。
孔美娇贴心的将纸巾推到他面前,“听说老人年纪大,也不愿意拉扯了,可能会被送去福利院,我们家破人亡,他们家不也遭受到同样的厄运和悲剧,再追究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女儿不会白死,我们作为她的父母,已经尽上最大的努力,真相在现实面前苍白无力,跟你说的一样,当天晚上赵玲玉就通过厨房内的摄像头,看到了你们拍摄问题瓜果蔬菜的整个视频,是她先发制人,她知道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所以就将于长江作为突破口给重点攻克了,赵玲玉的老公是市里干部,给他以及他老婆弄进了事业单位,还给了一大笔钱收买了他,于长江拿了钱财就全心全意替别人消灾了,按他们提前设定好的剧本和最终的局面来。”
任启年脸上并没有推理得到验证的喜悦,反而觉得莫名的悲哀,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真相是怎样的,可就是没有任何人能将凶手绳之以法,这个被人精心包装过的真相在主流媒体的曝光下成为事实,其他的版本皆为盗版,而且是非法的。
孔美娇说:“他对警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照本宣科,念着台词说的,作伪证栽赃陷害,小金佛也是他戴了一次性手套偷偷丢进你车里的,这些都是张生私下给予我线索,我顺藤摸瓜查到的,真相就是这样,包括当初事发后,赵玲玉给所有孩子家长每人给了两万块,一万块用来赔偿金,一万块是封口费,但凡拉过肚子,有过发烧不舒服的小朋友还有另外的钱,这也是事情能在曝光后迅速又销声匿迹的主要原因。”
任启年听到最后,突然意识到张生的话说得对,他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蹦跶的再高也跳不过那些人的膝盖,哪天要是死了,可能连对方长什么样子也看不清楚。
孔美娇无奈又悲戚,“枪打出头鸟,作为受害者的家长颠倒黑白,认钱不认人,赵玲玉被行政拘留十五天后卷土重来,还继续担任园长,就在去年的十月份,园区又扩建了,还是来自教育局的支持批准,从当初的三十多名学生,现在增加到了一百三十多个小朋友,开设了不少听起来挺高级神秘的学前教育班,可以领先在起跑线上二十年,以后读书都要比其他小朋友要聪明伶俐,根基打稳了,以后就是当科学家,老板总裁的料,噱头打得花里胡哨,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传销总部,每位家长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向亲朋好友拼命宣传那儿的环境设备,教育资源有多完善,有多无可挑剔。”
“就这样算了么?”任启年看着服务员摆上来的饭菜,看起来挺有食欲的,但他拿起筷子却觉得索然无味,孔美娇连筷子也没拿,“不然怎样?园长背后有山,摔倒了,找个地方消停一阵子,回过头来还能东山再起,而且混得风生水起,比以前还要高调张扬,我们背后有什么,只有悬崖,深渊,掉下去不是断几根骨头那么简单,是要万劫不复,打过来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有可能是通向鬼门关的门票,过去的就过去吧,这个世上蒙受不白之冤的人多了去了,哪有那么多的正义之光等待着你去翘首以盼?都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醒醒吧!”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我怎么醒?小果冻原本可以健康长大的,是这些丧尽天良的混蛋害死她的,我报害死她的人报仇怎么就不对了,我······”任启年再次情绪失控,孔美娇似乎比他冷静的多,“再说了,正义会迟来么?迟来的还算是正义么?点到为止,不要再折腾了,我们以前是夫妻,现在各过各的,再无关系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我也要继续我自己的人生,人生不就是这个样子,充满了不确定性,世事无常,有好有坏,我们的女儿不会白死,但你也不能让过去的三年牢白坐了,就算你要跟对方杠到底,光凭一股蛮力和冲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引起对方注意,不知道又要给你下什么套,又要用多少恶毒残忍的阴谋将你置于死地,命都没了,那你还谈什么为自己为女儿一雪前耻?”
紫慕流沙2022-08-22 22:13:1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满满的一大桌子菜,热气腾腾的端上来的,结果两人一个目光消沉,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另一个则若有所思抽着烟,偶尔四目相对,夫妻情分已了,再见只剩下尴尬和无所适从的慌乱。
孔美娇提起包,将烟头扔到地上,动作依旧娴熟自然的用脚尖碾碎,连一丝青烟也没冒出来,任启年的眼睛仿佛失去主心骨似的盯着她,直到她整个人彻底消失了才慢吞吞的收起来,他趴在桌子上无声抽泣,外面站着服务员,在门开的一瞬间就有人拿眼睛瞅进来打量。
他要了两大碗的米饭,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女儿最喜欢吃鱼香肉丝了,他拈了一筷子,混合着米饭一起塞进嘴里,眼泪不停的涌出来,女儿死于食物中毒的真相早就人尽皆知了,真相也被权势残忍的踩在了烂泥里无人问津,得不到公正廉明的判决,而且他为了活命,为了能够正常生活,必须妥协,无条件选择对方给的脸和十万块钱赔偿金。
谁能想到在如今法律健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邪恶却能打败了法律,现代文明在一些毒虫蟑螂的疯狂搅拌下不断倒退,以至于他信仰崩塌,价值观也受到颠覆。
法律和政府的公信力在一手遮天的势力面前荡然无存,无论良知如何怒吼,他又做出多大的牺牲,最后还是会被对方按在地上当作蚂蚱蚂蚁反复碾压,最后身体破裂,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偏偏不信这个邪,他就算妥协,也要在妥协之前亲眼看一看于长江,以前一起潜入幼儿园拍摄证据时,他曾说过一定要替天行道,哪怕是被告坐牢也在所不惜,他脑子被撞坏了,就算记不住了,他也要看看他悲惨落魄的情景能不能说服得了他放弃报仇雪恨的执念,不然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桌上还有几桌菜没动筷子,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这时一个服务员在冲突中被挤了进来,她神情尴尬的说了声道歉,任启年简单询问了一句怎么回事儿,这才得知一个年轻大学生带了两个身形枯槁消瘦的人来店里吃饭,衣服破旧单薄,头发凌乱,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但绝没有老板像是见了鬼似的夸张。
但老板是个势利眼,见流浪汉邋里邋遢不干净,进来会影响餐馆形象,万一身上有什么传染病可怎么办,对发乱糟糟的,要是有跳蚤跑出来,咬伤其他客人怎么办?任启年看了眼满桌子的饭菜,足有八道,看了眼账单,三百二,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更激烈了。
他要求服务员再上一大盘的米饭,要堆满,家里还有好几口人要吃,因为米饭是免费的,服务员一脸好奇,但还是老老实实端来了一大盘,之后全部打包,年轻人被打得头破血流,而年轻人血气方刚,也挥舞着拳头和几个服务员扭打在一起。
老板还一脸叫嚣着他不识抬举,做生意哪有这么狗眼看人低的,任启年什么也没说,走出去一把揪住年轻人的肩膀,扯进包厢里说:“这儿太吵了,我刚好一个人,想要找几个人喝酒,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换个地方吃,老板太缺德,看着就来气,把东西拿走,你随便定个地方。”
任启年不动声色拿出手机,关上门,拔通了一串号码,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就直接管段了,随后若无其事的走到吧台结账,又要了一箱啤酒,他是开车来的,装到了后备箱,老板客客气气的将零钱双手捧到他面前,任启年脸上有愧疚,好像又有非说不可的事。
老板见他和刚才三个人走到一起,尴尬的想要询问什么,小心翼翼的,眼神心虚,任启年转过头看向他说:“你还是让你的人不要再打人了,我跟你讲,我老婆····就是先前跟我在一起吃饭的那个女人的,走的时候气呼呼的,你都看到了吧?她以前是消防安全员,就是专门给人宣传消防知识的人,我们话不投机,聊得很不愉快,但她干这份工作久了就会有职业病,她走的时候警告我在这种地方吃饭小心点儿,说你们这儿本该配上灭火器的,但在你们这儿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不但没有,还有很多地方存在安全隐患,她的职业道德不允许她坐视不管,所以十有八九将你们这儿给举报了。”
紫慕流沙2022-08-23 23:16:0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我们这儿就是小地方,要什么灭火器。”老板一脸窘迫,连忙示意服务员将他们三个请出去,这是碰上硬茬了,任启年现在身后空无一人,不敢倒下,但也不会轻易屈服,虽然蒙受了不白之冤,但打心底还是对弱者抱有善意。
他很讨厌这种欺软怕硬,以貌取人的势利眼,“你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打成这样,把人打得鼻青脸肿,你这儿是参观,这么多人打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社会聚众斗殴,现在刚好又是警方全方位打击黑恶势力的非常时期,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顶风作案,就不怕被抓?还有我媳妇的事儿真的很抱歉,要是没举报还好,举报的话,不出十分钟就会有人过来例行检查,还有,我结账,你怎么不给我开发票?我回去是要给单位报销的?”
“机器坏了,打不出来,要不你留个号码,等哪天可以打了,你告诉我一个地址,我亲自给你送过去。”老板一脸笑意,似乎也在用眼神告诉他不怕事,任启年什么话也没说。
老板漫不经心的低下身去给另一个客户拿啤酒,任启年无意中看到后面的台子上放了张照片,他一眼就认出和老板勾肩搭背,笑得喜笑颜开的女人就是园长,那个财迷心窍的坏女人,就是化成灰也能一眼认出来,他咬了咬牙,将零钱揣进兜里就离开了,随后又向税务局举报饭店偷税漏税,果然,不到十五分钟,就有消防人员去店里例行检查消防设施。
一行人坐着车来到一处空旷无人的天桥下面,将所有打包好的饭菜逐一打开,全是用饭盒装着的,倒也方便,任启年点着一支烟,慵懒的坐在一边,打量着顶着两个熊猫眼的年轻人,嘴角也有淤青,不时给老人碗里夹菜,还好点的都是相对清淡的,即使有鱼有肉也没放辣椒,他和孔美娇都不喜欢吃辣。
两个老人看上去神智好像有点问题,瘦骨嶙峋,好像长期受到虐待或营养不良,一张单薄粗糙的皮仿佛将整个骨架的轮廓都淋漓尽致的突显出来,高高的颧骨和满脸暗黑色的老人斑触目惊心,他们拿着筷子的手剧烈颤抖着。
通过自我介绍,年轻人是工学院的大学生,而这两个老人却是他收留的孤寡老人,无儿无女,无家可归,要不是遇到孙金成这个好心人,他们或许早就死在疾病或活活饿死了。
今天是他生日,也是他们三个人的生日,就想着去附近饭店点些酒菜庆祝一下,哪想老板狗眼看人低,不愿意让他们进去消费,还出言不逊,指使一伙人对他大打出手,孙金成和两个老人都饿坏了,狼吞虎咽,还好他多要了一大盘米饭,不然还真不够他们三吃的。
“谢谢你啊启年哥,今天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不知道要被那个泼皮打成什么样。”孙金成一边说一边喝了口啤酒,任启年好奇,“你们认识?”
孙金成一提到黑豹,不禁气得咬牙切齿,“何止是认识,几年前就认识了,他是这一块的土霸王,大名叫什么不知道,但听很多人都叫他黑豹,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经常打架,把人打得不得了,可最后倒霉的却是挨打的受害者,还得给他赔礼道歉,他反而什么事情没有,以前这儿开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饭馆,卖很多小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后来这儿划进拆迁区了,我一个同学的爸爸也在这儿开了家沙县小吃门店,只要我休息或寒暑假,我都会过来勤工俭学,赚点生活费什么的。”
任启年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个老板敢出言不逊,大白天就指使手下对他们三个拳打脚踢,原来又跟园长家的势力搭边了,怪不得气焰嚣张,目中无人,好像惹再大的事儿也无所畏惧。
孙金成继续说:“后来黑豹就仗着他有个当官的姑父作威作福,三年前带着十几个人气势汹汹来到店里,直接要求我同学的爸爸将店面转让给他做生意,你先前吃饭的地方就是我同学爸爸的餐馆,派人将店里的东西全部砸烂了,我当时刚好也在,就跟同学一起对抗他们,那一仗打得不可开交,反正每个人身上都挂彩了,我们就跟店里的几个服务员将他们打退出去,第二天我就跟同学返校上课了,结果同学上课上到一半突然接到家里找来的紧急电话,黑豹觉得不服气,第二天又浩浩荡荡带了几十个人蓄意报复,叔叔一个人赤手空拳,被他们拿棍棒砍刀打得半死,后来被逼得没办法就爬到楼上去,不知是被扔出去的,还是自己失踪摔下去,叔叔当时就不行了,脊梁骨全给摔灿了,抢救了三个小时都没能过来,叔叔就这样死了。”
紫慕流沙2022-08-24 21:17:2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死了,警察没有后续调查么?谋杀和自杀根本就是两个性质完全不一样的案件,怎么可能模棱两,混着一起解决了?”任启年这才发现只要和园长的家庭势力扯上关系,哪怕是凶杀案最后也弄不出个结果来,和他女儿小果冻食物中毒死亡没有后续调查结果是一样的。
孙金成一脸无奈,“我同学要找那黑豹拼命,可他一个平头百姓拿什么跟他拼?拼到最后锒铛入狱不说,还会遭到他变本加厉的报复和袭击,后来我同学家里人受不了他们从各个方面施加的压力,直到现在,叔叔的死亡案件还都是以意外事故定性的,其实真实情况肯定不是这样,十有八九是被人推倒下去摔死的,可没人敢说实话去揭发他们,以前有一个知情的旁观者好像知道点什么,就在网上发布了关于叔叔坠楼身亡背后的内幕消息,就是因为这个言论,他被公安局以寻衅滋事罪刑事拘留了十五天,就像杀鸡儆猴,给所有人提了个醒,这是个忌讳,尽管现在是言论自由,但自由也是受很多势力限制的,反正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那你同学后来呢?”
孙金成现在想想叔叔死的真是冤枉,但令他无法理解和消化的是,真正的受害者得不到法律公平公平的保护,为非作歹的反而混得风生水起,他无权无势,好像连反抗都是错的。
他长长叹了口气,当年他也被黑豹修理的够惨,鼻梁骨都被打断过,“他还能怎么办?家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背景,能当个村书记的都没出过,赤手空拳拿什么拼?人家手上可是拿着枪的,只要扣动扳机,任何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像我们这种平淡无奇的小角色还能怎么办,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按他们给的建议识时务者为俊杰,碰到最后,流血破皮的只会是自己和家人,他们是在叔叔死后的一年才搬迁到外地生活,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任启年这顿饭没有白请,像是遇到了同病相怜的人,孙金成看了眼靠在墙上打瞌睡的两个老人,满面愁容,但话题很快又回到同学身上,“他好在没有放弃学业,拿到毕业证之后又考取了公务员,挺好的一个岗位,但他都拒绝了,好像去了一个偏远的农村去当了一个村官,上回给我来信,说那边环境挺艰苦困难的,听他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后悔,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稀土矿,村子里全是山,山里全是这种稀土矿,一车要卖成百上千万的,应该属于国家矿产资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能碰到这么丰富的资源,当场百姓的生活质量,肯定要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
“换个环境重新开始,这也挺好的。”任启年忽然明白了孔美娇和张生的劝诫,原来换个环境,真的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不离开这个伤心地,他的神经和死讯就会被这儿发生的悲剧死死缠住。
孙金成说:“我都连着好几年没见到他,当了村官工作挺繁忙的,像他这种小村子里的官,村里总共也就一百多号人,可能村子里泼妇打架都得由他出面调停,给我回的信也越来越少了,不过我想明白了,只要他过得开心快乐就好,他挺适合村官的工作,挺有正义感的一个人,细腻又有耐心,他说他去当官也不指望升官发财,大富大贵,就想永远离开这个给他留下太多伤害的城市。”
“你既然跟这儿的黑豹老板有过节,怎么还带着两个老人来这儿吃饭,这不是主动送上门挨打的么?”任启年满腹狐疑。
孙金成一脸无赖的看向那两个瘦骨嶙峋的老人,“他们得了老年痴呆,记性不太好了,有时候一觉睡醒,还要问我找哪位,但他们以前在叔叔的餐馆打过工,所以对那个地方有种深深的执念,他们好像也都忘记叔叔早就摔下楼死了,餐馆也早就被黑豹一伙人占领,他们胃口一直不太好,我前段时间带他们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结果都是癌症晚期,医生就说他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尽量满足,时间可能不多了,我一个普通打工的,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钱,能养活得了自己就不错的了,现在又多了他们俩个,虽然平时用的用的不是很多,可因为这个我得租稍大点的房子,比单间要贵好几百,可接手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紫慕流沙2022-08-25 23:37:51 发布在 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