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风景：北欧散记

北欧散记（一）——相逢在深夜

2017年7月21日早上四点多起床，急急赶往首都机场，似乎只是为了一场从头至尾延误到底的航程。好在北京至华沙有《曹雪芹传》相伴，那是在参观曹雪芹纪念馆时买的。转机后华沙至阿兰达航线则一路追着夕阳，隔窗望去，辽阔天际如宽幅银屏，不停变幻着由晚霞、流云、落日上演的色彩大戏，我们的飞行，仿佛变得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为了追逐前面那幅壮美的图画。比起天上的绚丽多姿，地上也不寂寞。森林、草地、麦田组成的巨型彩色拼图，在飘渺如纱的薄云下，透出饱满的暗绿、草青、麦黄来，再镶嵌上一个个湛蓝的湖泊，想来所谓天地大美，应该不过如此吧！
待我们双脚踏上阿兰达机场坚实的土地，已是瑞典当地时间午夜时分，但夜色并不浓。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奔波，待来到地下迷宫似的斯德哥尔摩中央车站，疲倦已入侵到五脏六腑。而中央车站的电动扶梯，不知为何全都长成了消防云梯的模样，上望下看都让人有点发晕，更何况还要拖着行李箱上上下下，几经周折，终于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们需要的站台。由于时间很晚，偌大的站台，并没有多少行人候车，赶路的人，匆匆而过，更衬出等候的孤单。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小伙突然停下脚步，躬身向前，用英语问我们是否需要帮助？年轻人谢了他的好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内心的感动不言而喻。想想他那匆忙中为我们停下的脚步、因我们弯下的身躯、对我们说出的关切，在这异国他乡的午夜，无不成为温暖我们在他的国度旅行的理由。记住他们，也记住身边那些因为习惯而被忽略了的关爱。

北欧散记（二）
一一一走进斯德哥尔摩老城

也许只有强烈的好奇心，才能战胜长途旅行带来的疲劳，第二天，我们便行走在了斯德哥尔摩老城的街巷。

有人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以我狭小的眼界，一直不大相信。那些用一个模子浇灌出来的钢筋水泥森林，怎么也与音乐联系不起来。此时走在斯德哥尔摩古老的宽街窄巷，先不说那一种房子有一种房顶的美、一间商店有一间橱窗的俏，单是那一面面彩色的墙、一扇扇别致的窗，就能让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兴奋得如同走进了童话。当夏季的暖阳穿过透明的空气照在红、黄、蓝、绿的墙上、橱窗的小摆设上、星星点点的街边绿植和教堂的尖顶上，古城的一切，仿佛又都是新生的、洁净的，就连脚下被各种鞋底打磨得溜光的小花岗石块，也没有改变当年铺装时的模样。一只只海鸥，在街巷圈定的航线里来回穿行，不时超低空从我们的头顶飞过，并发出阵阵尖声鸣叫，用白色的身影，在蓝天划出它生命的轨迹。

偶遇的几个街头艺人，他们陶醉的弹唱，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听他们欢快的乐音从各自的乐器与口腔发出，没有人不被他们的激情感染。此时此刻，建筑与音乐相互渗透，有一种美，悄悄在它们之间融合。
2017-7-22于斯德哥尔摩船屋

北欧散记（三）
一一一走进诺贝尔博物馆

信步走走停停，来到一个小广场。广场不大，但雕塑、花草、长椅等所有广场的标配都一应俱齐。只是广场上铺就的一层小砂石，常被游人踢起一阵尘烟，偶尔还会钻进鞋里，这样的设计，让我十分不解。

抬头看雕塑对面的房子，两扇少有的玻璃门上，印着一幅男子的素描侧脸肖像，上方写着：NobelMuseum，这才知道，原来它竟是诺贝尔博物馆！从不曾想，一个享誉世界的发明家，竟如此低调于城市一隅，用不大的空间，将全世界诺奖得主尽揽于怀。

快步进去，发现硝化甘油炸药不只给诺贝尔带来了金钱与荣誉，也让他失去了两个亲弟弟的性命，不禁嘘唏。没有爱情，也许只有悬挂在屋顶的那些诺奖得主，才能给他孤独的魂灵以无言的安慰。因了屠呦呦与莫言，我们便在电子屏上搜索，很快在生物医学与文学类找到了获奖同胞，无论如何，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在心里为她（他）们骄傲，特别是屠呦呦，因了青蒿、因了性别，更添一种油然而生的亲近与敬仰。
2017-7-22于斯德哥尔摩船屋

北欧散记（四）
一一一走进斯德哥尔摩大教堂

与诺贝尔博物馆一步之遥，是斯德哥尔摩大教堂。教堂高高的尖顶，仿佛城市的航标，它是否指着天堂的方向？

不知谁的主意，将教堂与诺贝尔博物馆比邻而居，恐怕再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搭档更合适。想一想，当科学解决不了精神与情感问题的时候，承载信仰的教堂，也许就是心灵最后的归属地。教堂作为实体建筑，无论在什么城市，几乎都代表了当时最高的技艺与最美的传承

斯德哥尔摩大教堂也一样，内部用红砖砌筑的立柱、拱顶，在白色背景下，显得庄重又不失亲切。已有600历史的青铜七烛台，至今烛光闪耀。而地球烛台每一根点亮的蜡烛，全都在为世界祈祷。因为，战争从来不因我们和平的心愿而消失，那尊圣徒乔治与龙的木雕，几百年来，都在讲述着瑞典与丹麦的战争，也许，那时管风琴的琴声也带着悲音吧。当悲音转成喜乐，斯德哥尔摩大教堂又成了王室举行婚礼的地方。

参观完毕，看到中文简介上的一行字：“因为教区人口不足三千，税收薄弱，感谢您支付门票，以便我们能够开展教会活动并维护教堂建筑。”这是我五十年来第一次因为购买门票而被感谢。

2017-7-22于斯德哥尔摩船屋

北欧记（五）——初遇瑞典皇宫

从斯德哥尔摩大教堂出来，走过一个小斜坡，便是典皇宫。与故宫那种用高高的围墙和宽宽的护城河两重防护、并沿中轴线一进一进深入的宏大建筑格局不同，这座皇宫，只有简单的三栋独立建筑合围而成，中间一个小广场，广场可自由进出。而让他们自豪的是，皇宫的608个房间，比英国白金汉宫还多了4间。

我不知道，人们言谈中，为什么对北欧人总有高冷、刻板的印象。当我走到皇宫门前，抬头看见门上的徽记：一个戴着王冠的倒梨形脸谱上，分别用三个小王冠装饰着眼睛和嘴巴，那种组合的俏皮与幽默，用女儿的话说，不是呆萌呆萌的、就是丑萌丑萌的，让你完全忘了皇宫的庄严，忍不住轻松一笑。而这种皇宫门上的徽记，后来竟然在一些街面的井盖上也时有出现，就更让我觉得北欧人和他们的王，大概与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2017-7-22于斯德哥尔摩船屋

北欧散记（六）——皇宫广场的换岗仪式

接近中午十二点，我们来到皇宫小广场，发现广场中心及左边都用绳子围了起来，而聚集的人却越来越多，一打听，原来，这里就要举行换岗仪式了。

准备换岗的十多个卫队士兵，在国旗手和皇室旗手引领下，来到了小广场左侧弧形宫殿前，门前的两尊大炮，不动声色的自带威严。有主持的男中音传来，好听，可惜不懂。只见那十多个士兵随着主持的声音，一会往前一会往后，那扛枪走路的姿势，连蹦带踢还走，虽然满脸严肃，并力求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但这样的结果，却无意间制造了一种令人叫绝的冷幽默，仿佛一群人所有的努力，就是为了特别认真的搞笑！我同其他人一样，被他们逗乐得完全忍不住的笑。这与尊重与否无关，而与脑袋中那只亦跳亦跑的袋鼠有关。

北欧散记（七）——当《妈妈咪呀》的旋律在皇宫广场响起

随后，有鼓乐之声由远及近，一个约四十人的军乐团在一位手持长剑的指挥带领下，吹吹打打逶迤进入广场，沿中心线穿过，左转，整队列于士兵一侧。由于看惯了我们军乐队那种从身高、体形、动作都整齐划一的表演，再看他们乐队由于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混编，一开走，横平竖直的队形便扭曲起来，跟幼儿园小朋友初次训练似的，甚觉好玩。我也暗自担心，他们今日下班，会不会挨批呢？好在无论脚下如何，那吹奏敲打出来的乐音，倒是一点没有变形。每一支曲子演奏完毕，所有观众都自发报以热烈的掌声，而他们则重新整队。整队时调整前后左右间距的方式，完全复制了我们小时候做广播体操的情形。

因为有了掌声，他们便以越来越投入、越来越活泼的方式，将一首首曲子，在分列式的行进中卖力的演奏下去。当《妈妈咪呀》的乐曲在皇宫广场响起，一下点燃了全场观众的情绪，人们一边看着他们的表演，一边跟着哼唱起来：妈妈咪呀！妈妈咪呀！简单轻快的旋律，引得流云缱绻、鸥鸟盘旋、鸽舞翩翩……此时的皇宫广场，仿佛早已偏离了换岗仪式的主题，而完全成就了一场露天音乐会的表演！我从未想过，皇宫门前的换岗仪式，居然也能这样轻松、活泼、可爱？看来皇权，并不是非得板起一副面孔。

2017-7-22于斯德哥尔摩船屋

换岗仪式结束，我的心依然还停留在那些欢快的节奏里。带着这样的好心情，我们一行验票参观皇宫。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买好的六张通票，这时却少了一张。于是我一边说着没事一边让她们五人进去，自己则遗憾的站在检票口外。正在这时，那验票的先生却招手示意我跟着进去，所有的表情，唯信任可解。我连忙用仅会的英语，对他说了声“thank you”以示感谢。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皇宫，不被神秘笼罩、不被距离阻隔，因而，我也从未这样近距离去感受过王室的生活。此刻我走过的地方，虽有很多厅室辟为了博物馆，但同时，也是现任国王办公和举行庆典的地方，他们用众多陈列的实物与一种开放的态度，将历史与现实紧紧连在了一起。

走进皇宫著名的挂毯厅，只见用彩线编织而成的大型挂毯，壁画一样挂满了整壁的墙，如果不是近距离观察，我不敢相信，那繁复的图案、鲜亮的色彩、生动的表情，竟然是一针一线之功。

当然，最能代表王室生活的，当属那一顶顶有着至高荣耀的王冠。那些造型精美、做工精细、用料精良的王冠，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光，也许，没有人不想将它戴在头上。但如果当你真的戴上了将那重量不轻的贵金属时，我想，恐怕并不比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好受。于我个人来说，倒是很喜欢它陈列的瓷器和廊柱与地面浅绿带灰的花岗石。

之前看过《建筑的意境》一书，说西方园林，比起我们的依山就势、小桥流水不同，他们大多采用几何对称图形。斯德哥尔摩古城几乎没有多少行道树，偶尔栽上几棵大概为杨树的树种，由于绿得特象塑料，虽是真树，但看起来便假得很。更为奇特的是它的造型：下部树干，被修成不着一枝一叶的光杆杆；而上面高大的树冠，竟然剪成了十分规整的四方体！这点让我匪夷所思，不明白下部方正的建筑，上面却要修出千姿百态的屋顶；而原本长得千姿百态的树冠，却要修剪成方方正正的绿墙。

这里，确实有很多不一样。

2017-7-22于斯德哥尔摩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