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常生活之五五五 一辈子的“情侣”

楼主:王羽兰 字数:3646字 评论数:5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我的家常生活之五五五 一辈子的“情侣”

前些天在新开垦的菜地种豆角,不知怎么竟忽然想起“情侣”来。
其实是有点小缘由的。当时我正用铁䦆头在地上掘土打埯,许是土质僵硬地面不平,一连几䦆头下去,方才打出一个埯子。再去打下一个时,又得掂量着株距行距大小深浅什么的,老大会儿才打出第二个埯子。自己心里怪自己,打的这么慢,待种好豆角再回家,丈夫又该怪我回得晚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想到了那个“情侣”。
是三年多前的事了。
那时初到“大水缸”水库边种菜开荒,遇到一个同是爱种菜的合肥当地人。
他六十出头年纪,精明干练的样子。有些花白的短平头。眼睛不大,时而仍透出青春般的热情。稍高的个子仍像年轻人一样峭拔;端起一铣泥块,跳过水沟的身姿仍很矫健。想象其年轻时候,现在有句时尚流行用语,应该叫“帅哥一枚”。
听他说退休前曾做过十年某企业厂长,我就叫他“刘厂长”。
一天刘厂长喊我,指着水沟那边长满青棵野草的一道三米左右宽窄的土路对我说:“大姐,咱开了它种菜。”
我忙反对:“不是说这是库区规划修建的一条路么?虽然搁置抛荒了,咱可不敢随便占用。”
刘厂长笑了:“我有一个弟弟在社区城管大队,他说这条路暂时停建用不着,不种白不种。”
嗨,原来人家有城管的弟弟呢,何况还有他这个社区退休干部参与。我这个外乡人顿时感到腰板挺直许多,说话也硬气不少:“好,那咱们就一起开。你在这边开多的,我在那边开少的。”
如同饿了一天突然见到饭菜,天生爱种地的我轮动铁抓钩,像猪八戒柿子洞筑钉耙开路一般,冒雨刨了一段又一段。哎哟,半人多高的黄蒿野箐艾条,遍地的巴根草毛谷草扁扁草,斩不断扯不开,可累死我了。
终于开出一块地,那天午饭后我高高兴兴去种玉米。
不大会儿就看见刘厂长从对过马路坡上的绿化带走下来,手里拿着䦆头。他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女子,肩上用一长把䦆头横着当扁担,两头挑着两大团废弃的广告布、塑料布什么的。我知道合肥当地土质礓、粘,是所谓的“漏风土”,撒过菜种子就要遮盖上一层什么东西防晒保潮。嗬,这两人够专业的,准备充分。
我原以为那女子一定是刘厂长的妻子,谁知来到跟前他向我介绍的却是:“这是我邻居。”
邻居?好不容易开的菜地让给了邻居?不用说这一定是个好邻居。“邻里好赛金宝”,我真羡慕这两家相处投缘的好邻居。
我问他(她)俩想种啥?那邻居笑笑还没搭话,刘厂长就抢先告诉我要种大青豆。并夸他的豆种如何如何结的多,长的大。邻居则在地边轻轻放下担子,把当扁担用的长把䦆头拿在手里,走进地头,不声不响、不慌不忙扬起䦆头,“刷”的一下,“刷”的一下,“刷”的一下。。。接接连连、毫不停顿地打起了埯子。
只这打埯子“刷刷刷”几下子,令我在一旁差点看呆了。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又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但见她一䦆头下去,每个埯子株距行距的间隔就像尺子量过似的;每个埯子大小深浅如同一个模具按过一样。转眼间面前就出现一片像稻田插秧般纵横有序的埯子。而且那埯子与埯子之间整齐、均匀,个个一般大,一般深。这哪像人工所为,简直就是打埯机呀。
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一看就知道这邻居是个种菜能手,顿时就对她佩服起来。
在此插上一句话,该明白三年多后的今天,我种豆角打埯子时自然而然想到她的原因了吧?
刘厂长和他的邻居很快就种好了大青豆,又开始栽种辣椒秧。顺便说一句,他(她)俩把栽种剩下的辣椒秧和大青豆全都送给了我。辣椒结了很多,大青豆却仅出了三棵,还被虫给吃了。嘿嘿,这是后话了。
夕阳西沉,渐渐隐没在那一大片高楼群后。菜地四周很静,刘厂长去远处刨来一棵棵带着泥块的鱼腥草,用铁锨双手端着,一趟趟跳水沟穿小路往返菜地,脚步轻快,精神焕发,看不出有合肥人称呼上年纪人“老头”的一点影子。
刘厂长的邻居正在给刚栽好的辣椒秧浇水。看来没带水桶,她很会想办法,不远处有一根废弃的电线杆,爬满牵牛花、拉拉秧的低处挂着一个破旧的搪瓷茶缸,她拿来到旁边的小河舀水浇。可惜茶缸又小又漏,每次只能盛一点点水。但她很有耐心,就那么来来回回地一趟又一趟。
见她浇的那么费劲那么累,我把自己装玉米种的塑料袋送给她,说这个比破茶缸盛水多的多。
她直起身来接过塑料袋,微笑着轻轻说了声:“谢谢。”
我这时才注意打量了她一下。
中等身个,穿着普通。面容说不上多美,然五官端正匀称,神态贞静温婉。说话慢声细语,也不多言多语。一看就是那种任劳任怨、贤妻良母型。
不知为什么,一见之下我就喜欢她。
“你也爱种菜么?”我问她。
她笑笑回答:“嗯。”略停又说了句,“听他说你是退休干部呢。”
“哎哟哟,什么干部不干部的,就是个小办事员呗。退了好多年了。”我笑道,“不管原来做什么,咱们都是一样的人。”
她轻轻“嗯”了声。迟疑一下,轻叹一口气,又说了半句,“那,那还是不。。。”
这个下午、这声轻叹、这欲言又止的半句话,连同这个安静、美丽的黄昏,在我心里留下深深的不知怎么竟还带点隐隐感伤的印记。这也是我和她最初,同时也是最后的一次相识。
这回想起她,我真想再见见她。可是,怎么可能?且不说我早已不在那种菜了,已经一年多没见到刘厂长了,就是一如以前,她不是只和他“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的共同种菜仅仅一个半天?为啥是仅仅一个半天?这个谜一样的一辈子的“情侣”之谜,无从问无从解,在我这边,只怕永远就是一个谜了。
第二天我去菜地,只见着刘厂长一个人。
“哎,你那个邻居咋没来?”我随口便问。
没想到他的脸上浮出一丝略带诡异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大姐,我给你说实话,她是我的情侣。”
“咋!咋?”我像没听清楚,大声问他,“啥?啥?”
他向周围看了一眼,遂又小声说:“不,不是。大姐,不是现在。。。是我在学校上学,文化大革命时候。上北京串联回来,我家就叫我结婚了。是家里人给我。。。不,不是和她。。。”
他说的有点磕巴,有点语无伦次。而且拢共就说这几句。我听的有些凌乱,有些含糊不清。但也不好再追问,细打听。我一向不爱有意刺探别人的家事、身世,好像派出所查户口似的。人家愿意给你说,自然会主动向你说的。我与刘厂长毕竟刚刚接触,人还不太熟;何况几十年前的事了,又是人家的隐私。
“那你咋说是邻居?”
“是邻居,真是邻居。我们现在住同一小区,相距不远,就是邻居。”
上面这些就是刘厂长向我坦言他和她是“情侣”的全部。他就说这么些。我也就知道这么些。他是真人真事,我是实话实说。其后关于“情侣”的事我至今再没听说过。但凡我会编造,虚构,兴许可以合理想象、主观臆测,稍稍加点“胡椒面”情节,续写生动、完整些。可惜我天生不会编故事,不然早写小说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写的不吸引人,不招人喜欢,不招人看,嘿嘿。
不久,也就过了几天吧,刘厂长的妻子也来种菜了。因为有前头这个“情侣”,这回我不禁与她先端详、比较了一番。
妻子眉清目秀,尤其皮肤细白,比“情侣”长的漂亮些。年龄、身高、体态倒都差不多。也和“情侣”一样能干,能吃苦。不一样的是,妻子说话高喉大嗓,泼辣大方。一般是上午种菜,下午打麻将。说到为人处世,我无从了解。只知道我为感谢刘厂长帮他刨了几沟红芋垄,又相连着为我自己刨的三沟红芋垄,她刚来就被她统统占了去。她的南瓜秧、茄子秧多的自己栽不完,丢了扔了都一声不响。。。
要说刘厂长待她俩的态度,倒没明显看出来。只是,似乎,好像,跟“情侣”在一起,他轻松开朗些;跟妻子在一起,他谨言慎行些。
再后来我无意中听谁说了一句,其实刘厂长不姓刘,他是个上门女婿。
其时我心里一动,隐约的一个疑问大约找到答案。
当初是不是妻子的家境好条件好前景好,好过“情侣”?致使当年的情侣当了一辈子的“情侣”。
至于“情侣”如何成了邻居;几十年里妻子与“情侣”如同“吾与徐公孰美?”的孰美;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纠结;负心然又倾心的情何以堪。。。凡此种种烦难,唯有刘公自知了。
很久以前就听过一句话,人生的路很长,紧要处却只有一两步。不准确,大意如此。千万别小看了这方向性的一两步,要选择适合于你的,后来被证明你选对了的正确路子,那是要有大胸怀、大学识、大内涵、大眼光的!不然,只顾一时,只顾一面,是不是会有后悔的那一天?而选错了再想走回头路,那更是个难!
王羽兰2020-06-16 21:25:35 发布在 散文天下
昨天写好后习惯地去发我的天涯博客《远去的岁月》,却很长时间发不上去,说是要审核。不得已发到我的精神家园《散文天下》,不想竟然如愿!
由衷感谢《散文天下》的编辑和版主!十多年来我一直不离不弃我的精神家园,也感谢你们长期不渝的坚守、耕耘与陪伴!
王羽兰2020-06-17 07:48:10 发布在 散文天下
发现好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可惜没法改。
写好后惯例是发我博客的,可一直发不上去。一次次说要审核,一次次要我耐心等待。
今天已是第三天,仍然发不上博客。如同来到自家门口已三天,就是进不去。
只可叹我这个“电子盲”!电脑写作十多年,电脑操作却毫无长进。想网上打听一下咋回事吧,更怕招惹电脑病毒它老人家。
我家的电子专家们都在忙,况且都不在身边,想帮也帮不上。
还是按人家说的,继续耐心等待呗。刚刚又发了两回博客。
幸亏有《散文天下》这个精神家园,不枉我几乎天天都来看看哦!
王羽兰2020-06-18 10:14:30 发布在 散文天下
真想问问刘厂长,如果让你回到年青时候,你会选谁呀?
王羽兰2020-06-23 11:43:32 发布在 散文天下
今早系统提醒的小红点又给我送来新的喜兴!
激动兴奋感动感激感谢。。。几欲流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小丫头!真人真事,真是真人真事,真的不是小说!
王羽兰2022-01-15 07:52:59 发布在 散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