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宫商角徵羽》(长,微虐,起承转合有,HE\/BE )

楼主:19881220KAZMA 字数:57650字 评论数:2603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再一次生死与共才发现,原来要将两人生生拉扯开,不比血肉之躯承受过的少。

当黑瞎子事隔三年之后再会解语花,依旧是在杭州临水的那条斜街小巷里。

他正穿着水袖长衫站在中堂的水塘边给鱼喂食儿。半掩的门上贴着旧得有些褪色的桃符。

青石板上渐进踢踏来软脆的脚步声,解语花看到狭窄缝隙里透过的那半人身形时,身子僵了僵。

那人看了他半晌,又踢踏着脚步走远了。

他隐约看到,他掌着把不相衬油纸伞。天空灰蒙蒙的,细雨打在他的伞上不作一点声息。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




一周后的一大清晨,两人带着夹喇嘛的人在火车站会面。

其余的人手不多,一共四五人。黑瞎子说信得过他们,解语花便也没吭声。

可是要知道,天灾这种东西很难说得准。躲得过人祸,不一定能躲得过天灾。不然不会有那么一句话,一定要对身边的人好,因为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




九死一生,真的是九死一生。

颤颤巍巍走了三天,剩下的水粮不多,带过去的人只剩下一个还活着。

解语花拿着火折子坐在一块石头上皱眉翻着机关图,黑瞎子点了根烟,腿上摊了张路线图。

我说,光看那个,你能知道怎么走么。

解语花不耐烦看他一眼,至少能保命。主要是……我觉得有些奇怪。下这斗到现在也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记的出现偏差,总觉得不大对劲,与上次来的时候那里不一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这玩意儿我看不懂,你过来看看呗?

你好吵,路线我早就记在脑子里了。我之所以觉得不大对劲,就是这斗跟地图上的似乎有了出入。

这万一是水货,那你手里那张不也一样。黑瞎子耸肩。

解语花抬起眼复杂地看他一眼。

黑瞎子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去翻铺展的图。时间越久,他眉头越皱越紧,正欲说些什么刚抬起眼黑瞎子就愣住了。

刚刚解语花还好好坐着的大石头上,现在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小半个石洞里只剩下火光还摇摇曳曳,衬到一边打瞌睡的伙计脸上昏黄不定。他飞速地站起身打量一圈四周,又走到那块石头前用手磕磕打打。

没有任何痕迹。

解语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黑瞎子慌了神,三两步走过去身手拍醒了正在打盹的伙计说,收拾行囊,马上找人,解语花不见了。

那人听见解语花不见了惊恐地张大眼,结巴着说,怎……怎么可能,他刚才不就坐在我旁边这儿么?

他眉头紧蹙,我也就在不远处,一个转眼他就不见了。这个洞……一定哪里有问题。

你、你别吓我啊……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那人脸色一下铁青起来大喊小心后面!

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就突然捂住他的眼猛地把他向后拉去,力气之大甚至让黑瞎子来不及抵抗。

他心里一惊,转手向着后面就是一枪。

子弹穿梭出去的声音……没打到任何东西!

黑瞎子一下就起了一身冷汗。解语花光跟他说过这洞里机关重重,根本没说什么牛鬼蛇神。

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失重感和凉风所包围。他听见那个伙计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传来,捂住他眼睛的手就突然松开,捂住他的鼻口。

他听到身后传来咯咯地笑声,一下就呆住了。

解语花。




黑瞎子醒过来的时候,周遭黑暗一片,有浓重的血腥味。他只是几秒钟就能适应了环境,大致看清现在所处的地方,摸索着从背包里掏出照明灯来。

斗中大明。他飞快顺了遍斗中,注意力一下就被不远处惨绝人寰的角落牢牢固住。

就在离他五六米开外,躺着那个刚刚还在大声惊呼的伙计。他双目暴眦,整个胃部的位置是一个血淋淋的洞,那里是空的,此刻正汩汩不断地冒着血。

而在他身边因为突然被灯光饶到而抬起头的解语花,举着满是浓稠鲜血的手浑身颤抖不止。

他的脸上、手上、衣服上,全是血。他惊恐地看着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瞎子…… 他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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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1220KAZMA2012-09-11 10:11:00 发布在 黑花

『小雪-小雪之日虹藏不见,天气上腾地气下降,闭塞而成冬。』



我在。他起身一下就蹲在他身边,冲鼻的血腥味一下浓烈起来。几乎是与此同时,解语花一个使劲就把他推开。

别过来,别过来。他瞳孔放大,双手撑地向后退,我好像出了点问题……

开什么玩笑!黑瞎子稳住身一把拽过解语花的身子,紧紧钳住对方身子就是一番检查,确认完好之后才放开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刚刚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解语花镇定了一些,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刚才我正在研究图,突然一只手从背后就捂住我的鼻口,一下就没了知觉。

我们刚才休息的地方应该没什么悬崖和机关吧?

没有的。

见鬼。黑瞎子似乎思忖了什么说,对了,把你的手给我!

干嘛?他防备地看着他。

我能吃你不成?黑瞎子几乎是有点急躁地拽过解语花的手,立刻血沾上手掌,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你的手是暖的。这个斗太不寻常,肯定不如你说光是机关那么简单。他说着看了眼旁边惨死的另外一个人。

解语花的脸变得苍白。

刚才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咬紧下唇,醒来之后我就爬在他身上,手里抓着那个……

黑瞎子顺着解语花手指的方向看去,身子僵了僵,在他身后不起眼的远处一堆血肉模糊的东西,还是勉强能看出是一个胃的形状。地上有一道一米长左右的血痕,很明显是被人甩出去的。

你有带犀牛角吗?

什么?

犀牛角。他眼神深沉,雨臣,现在在你身上,可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解语花脸色有些难看,我没有。

这里就像个无底洞。除了四周嶙峋的土壁上爬满密密麻麻的藤蔓,没有一点机关和通道的迹象。

总之,我们先出去再说。他拽住一根藤蔓使劲儿扯了扯,确认牢固后回头对解语花说。却正看见解语花直愣愣地看着尸体那边出身。他走过去,怎么了?

瞎子,把照明灯关掉。就着黑暗,他们终于都看得清楚,在尸体下面,似乎画着一个隐隐发光的记号。解语花过去把尸体翻到一边去,终于看清全貌——那是一个约直径半米左右六角形的符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符号。

解语花看了黑瞎子一眼,心照不宣。

摸着六角星的符号走了一圈,果然手掌就感到了缝隙。

地道?

天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展现在眼前的,像是一个迷宫般的地方。盘根错节,真的是盘根错节。破土而入的枝叶藤蔓有粗旷有纤细,统统直直向上生长着,直没入斗顶。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具具森森白骨或者半腐的身体就像是被绞刑一样被蔓条刺穿而过,悬在半空的,瘫在地上的,还有被定在顶上的。

这些人看了让人森寒,就好像……这些枝蔓是活的。

我也这么想。他转过头,眼神莫测。

这个地方我没来过。解语花皱眉,是我大意了。

堂堂解当家竟然会道歉?黑瞎子乱晃着照明灯,像在找什么说,没棍子,把你棍子给我。

做什么?

牵着你。

解语花张了张口,刚想问为什么不直接牵着,声音就卡在嗓子里。他默不作声地抵过过棍子。

就在抬眼的那一刹那,他好看的眼睛悠然睁大,快跑!他喊。

黑瞎子一下就反应过来,头也不回带着解语花拼命往前跑。

瞎子,听我说,不管听见什么,感觉到什么,都千万不要回头!我想起来了,我是来过这里的。但来的路并不同。很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我只知道是毒草繁茂之地,没想到竟成了个‘死谷’。我记得很清楚,有几具尸体我见过,只要不停下来笔直地王一个方向跑,就一定能出去!

黑瞎子闻言大喊,抓紧了!然后握牢了棍子全力向前冲。

回答他的是一个妖娆的声音,你真傻,他早跑了,想害死你,你怎么这么傻。气息就在他耳边。

黑瞎子没回头应继续向前跑。

真是笨,你可以叫两声试试,看他回答你么?

解雨臣,跟得上么!他喘气,前方的景物怎么跑都是千篇一律,根本见不到出口。手上的棍子却能明显而清晰地感觉到解语花,甚至连颠簸的步伐都能感受地一清二楚。

后面静地像鬼。



19881220KAZMA2012-09-12 10:21:00 发布在 黑花

后面静地像鬼。

他咬咬牙,解语花,你还在不在!

没有回应声。

黑瞎子低骂一声,刚侧了侧头就感觉手上的棍子被人用力扯了扯。就在这踉跄里,他看到前面有光,那是很微弱很微弱,但足以让人欣喜的光。

雨臣!他回头。

那一瞬间他看见漫天海藻般的藤蔓像猛然加速般向他们席卷而来,而解语花就在他方寸远间正朝他拼命大喊着什么,但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他不敢停下,一直没有停下。出口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那些看起来像是利器一样尖锐的藤蔓肆无忌惮刺穿解语花胸膛的前一秒,黑瞎子还这么想着。

下一秒,温热的血液泚满了他的后颈。紧接着手上的棍子就一轻,那端的人放开了手。

黑瞎子后不犹豫一个转身背上的枪已稳重在手,就这对黑暗敏感的特质一阵不假思索的枪林弹雨缠绕在解语花周围的藤蔓粗枝被打断了大半。

与此同时,全部的声音充新回归他耳。他听见子弹刺穿枝叶的声音,周遭藤草摩擦靠近的声音,还有解语花大口喘气的声音,他说快走!

他娘的,这些是什么怪物!

速度快的惊人。

从解语花胸前里传出的那枝被正中后根,逃也似的离开他的身体。解语花当即一口血吐了出来。

来不及了……他有气无力。这里见血出口就开始闭合,来不及了,快走……

黑瞎子看了眼解语花,表情沉下去。一拉膛,端稳,一阵狂轰滥炸持续了将近四五分钟,四周缠绕的东西都已经成残枝败叶。

他一个箭步跨过去脱下背心撕成条,抱起瘫倒的解语花给简单做了止血处理。

伤口没伤及内脏,在肋骨上方一点,能撑住么?他问。

解语花伸手抓紧他的肩膀,快走,没时间了。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好,你撑住。不准死。黑瞎子一个用力把人背到身上,边跑起来说,雨臣,同我说话,说什么都好。

为什么不能死?解语花声音虚弱。你……爱过我么?他又问。

黑瞎子浑身一抖,不知如何作答。身上的人也不吭声。

他一边跑一边把人向上掂了掂,似乎在确认对方还醒着。

怎么会爱过。他说,是一直爱着啊。

黑暗里解语花悠然睁大双眼,扒在黑瞎子肩上的手指突然扣紧他皮肉。

怎么了?

离出口还有十米、九米、八米……

放我下来,快放开我!

你怎么了!黑瞎子惊道,放慢了速度。

先放开我,我……好像不能控制自己了。

突然,解语花一口咬上黑瞎子的肩筋,血涌出来流了他一背一胸口。

显然黑瞎子猝不及防痛呼了一声,差点的解语花从背上摔下去。

放开我,放开我…… 解语花大口喘着气摇头,一只绕向黑瞎子身前摸索流连在胃的位置,指甲突然尖锐起来,十指立起,嵌入血肉。

黑瞎子这才感觉到,刚才明明还是暖着的手,已经变得冰凉。

放开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黑瞎子额上的冷汗一滴接一滴,速度明显缓下来,他说,雨臣,撑一下,再撑一下就好!

解语花死命咬破下唇,目光开始浑沌。血越流越多,气息越来越重,黑瞎子胃上那冰凉的手突然狠狠向进一压,手指没进去大半。

他的身子猛地一抖,有些痉挛起来。一米,再一米……身体终是支撑不住带着解语花一同摔倒。

他死命搂着他,洞口近在眼前。丛林里被槁木遮遮挡挡青绿柔和的光透在他们面前,石门隆隆而响几乎快夹断光源。

走,走!解语花整条胳膊都在颤抖,表情都扭曲在一起,手臂上青筋条条绷紧。

插进黑瞎子胃口的那只手不动,是被极解语花极力压制住了。

他缓缓握住解语花的手腕一个用力把他的手从身体里扯了出去,胡乱转过身去拖他因挣扎而伤口汩汩渗血的身子。黑瞎子一边咬牙捂住胃,一边抵住那只力气大极了的手。

神志在一点点崩溃。

要我走,除非你必须在。

解语花松开鲜血淋漓的唇几欲崩溃而隐忍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不走?走啊!解语花突然大吼。

话尾淹没在汗水气息的怀抱里,整个人被埋入一片温热。

不走!他也吼,生不能同床死同穴!




19881220KAZMA2012-09-13 10:06:00 发布在 黑花

『大雪-大雪之日鹖旦不鸣,虎始交,荔挺生。』



生不能同床,死同穴。

他在一片汗水血水交融的黑暗里对他吼。

解语花怔住,定定地看着他。一双眼中渐渐清明起来,眼里的隐忍和迷雾瞬间就散尽了。

黑瞎子抱起他,几乎是用尽全力从只容身一人的缝隙中跻身出去。粗糙的石门磨破他后背的皮肤,他一双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逃出生天了。解语花看着他笑了笑,头一歪昏睡在黑瞎子怀里。

这世上没有多少人生死与共,一同出生入死。相随其实是最无奈的选择。因为你会在最后一刻发现你其实是如此希望这个人活下来。活下来,只要活下来就好。

可是千万分之一,如果不能,“陪着你”是最无奈,可也许必然会的选择。


解语花醒来在一片刺眼的白里。

他就眯瞪在床上恍惚了很久,知道自己是活了下来。病床边的手紧紧被人握着,发麻发僵,却是久违的心安平和。

房间里很静,他动动手指,趴在病床边入了梦的人马上清醒起来。

解语花伸手摘了氧气面罩,看他凌乱的黑发和有些青胡刺的下巴,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那人却像是着了什么惊喜一样猛然把解语花捞入怀里。力气之大让他的伤口都发疼流血。

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他说,你知道你昏睡了几天么,一周,整整一周。医生说如果这三天里你醒不过来,那就无力回天。谢天谢地,你没那么残忍。

解语花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再也没有离开你的勇气了。

解语花这一辈子,为死亡流过眼泪,为亲人流过眼泪,为自己的软弱和屈辱流过眼泪,为委屈和不甘流过眼泪。

不曾放任自己为爱情流过眼泪。一滴也没有。

那时候,忍受了十年多攒在心口上的苦楚,为黑瞎子一句话就把防线崩溃瓦解。

他狠狠抓住他的肩膀失声痛哭,丢盔卸甲。

没有想象之中的惊诧,没有想象之中的手足无措,没有想象之中的……总之,他只是抱紧了解语花消瘦的身子——这么多年了,一如以往。

黑瞎子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背心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曾和你一样想,狠狠推开你就好了。如果我愿意为了你去死,那么我就离开你。可是如今回头看看那么长一条路,每当我要放弃的时候,我就会想想为什么当初坚持到了这里。然后就只有你,只有你……

解语花的肩膀狠狠耸动,说不出话。


情绪是身体最诚实的一部分,也是最无理取闹的一部分。人有遗忘的冲动,邪恶的冲动,原谅的冲动,委身现实的冲动,可你不一定真的要去完成它们。生命可以随心所欲,却不能随波逐流。

黑瞎子伤害过解语花,也许远比他带给他的伤害要多得多。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就不是一笔旧帐能算清的了。

只有在死后劫生里当你透过恐惧才能看到许多本质的东西。

他回抱他,用尽十一年的力气回抱他。

确认过眼神。他泣不成声。


爱情比任何一种理想都要有血有肉,都要生机勃勃。这令人很困顿。想要放弃的勇气总是会超越坚持所需的勇气。想要恨的冲动总是比爱要用更大的力气。

它不高尚,也不媚俗,只不过是身体的一部分,生命必不可少的一章节。偏偏占据了人感情中百分之七十的地位。有一天你会发现其实很多东西都重于爱情,但却都没有一样能于它的力量所比拟:集所有极端和矛盾于一身。


今天就出院了。他凑过去在他唇上吻。想吃点什么?庆祝一下?

这有什么可庆祝的。解语花不自在地别了别脸说,庆祝我一个斗逃出来两次都住院了么?

黑瞎子闻言大笑起来,伸手刮了下人鼻子,就当庆祝我们两个该死的谁离了谁都活的窝囊,成不成?

谁窝囊了?你才窝囊。我想吃点甜的,前一阵伤口没痊愈,医生说饮食一切从简就好,接过天天就不咸不辣跟吞温水一样……

他笑着点点头,正合我意。说完压过去衔住解语花的唇,舌尖一挑就钻进两片唇瓣。如多年前那样细水长流的吻。


19881220KAZMA2012-09-14 09:50:00 发布在 黑花
今天老师让画个人然后简介..我承认我毫不大意地画了花儿..至于黑爷我对不起你把你画渣了所以遮住遮住!
然后写简介我写到职业的时候自己都笑了..




19881220KAZMA2012-09-14 10:30:00 发布在 黑花




19881220KAZMA2012-09-16 09:48:00 发布在 黑花

『小寒-小寒之日雁北乡,鹊始巢,雉始鸲。』



小……小花,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解语花笑笑。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吴邪的眼睛有些红,为什么不早点来杭州。

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不是你的错,你才是受害的那个。可是为什么……吴邪闭上眼,像是不忍看他一样摇摇头。我能帮你,可只不能包火,我不知道。

解语花点头,我知道。这样就够了,谢谢你。

那孩子要怎么办?

这几年来他老了,也沧桑了,原来总会轻易展现在脸上的大喜大悲,都淡了。

经历过大喜大悲,最后才能变成无喜无悲。所以永远不要羡慕别人,也许他们羡慕的,正是你正失去的这个过程。

解雨臣,我找到你了。话尾还来不及收住,身侧熟悉的声音如雷贯耳,解语花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去看他。黑瞎子一个拉拽就把他拽进怀里,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嗯?你的心不是肉做的。

解语花念了一句瞎子,就卡住了声音再没有下文。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折磨所有人,然后再把罪背在自己身上。

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辈子就用来给你挥霍,你解语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些都在你眼中一点价值都没有?

不是,不是!

解语花,你混蛋!他猛地一把推开他。


解语花一个猛扎坐起身来。一摸额上、颈上全是汗。衣服也全湿透了。

他失神地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下意识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好,蝉鸣稀疏吵嚷。

啊,是梦。他这才伸手拽下袖子摸了把汗,侧脸和胳膊上是一道道竹席印子,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花露水的味道。

小花?

门开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吴邪已经站在了门外,他抱着一盆凉水,穿着凉拖和有些发旧褪色的背心,表情看上去有些担忧,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解语花安慰地向他笑笑。

做恶梦了?见我终于看到了他,他抱着水盆走进来。

没事,解语花挥了挥手,不过梦到很久之前的事罢了,果然人老了啊……他故作自侃。

其实,你不要怪我多嘴,他来不来见你,你就去见见他。他很爱你。

我知道。解语花点点头,再没了下文。

吴邪端着水在房中间站了一会儿,抿了抿唇看着解语花,又望了望窗外解语花一直看着的风景。最后只空留下一声叹息。

解语花躺下身去,望着外面晴好的云彩,就那样扇着蒲扇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走廊里传来哗啦响亮地泼水祛暑声,他翻了翻身子,枕着胳膊睡得很熟。


曾有一段时间,他反复梦见过去。

那年黑瞎子带着他登上布达拉宫,解语花第一次惊诧地见他那么虔诚得伏下身来,额头贴紧蒲团。三个在他眼里都足够缓慢的长头。

后来解语花因高原反应上吐下泻,黑瞎子却全然安好。他问起的时候黑瞎子无所谓地笑笑说,居无定所的人一定去过很多地方,总想留下点自己来过、或者存在过的证明。说着爬上床捏他因困觉而发红的脸蛋,说,我比你去过的地方多了,小家伙。高原反应这东西就跟喝酒一样,喝多了就有了度数。

其实很多东西喝多了都会有度数。

解语花只不满那个累赘的称呼,扯了扯被子翻过身去。

黑瞎子又爬过去隔着被子覆住他,看你这小怂样,之前还说能和我一起转山,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又不行了。

他胡乱哼唧一声算是应了。

我到阿里去转冈仁波齐,你休息够了就慢慢往纳木错走。我一定在你到圣湖之前找到你,估计你这速度,我大圈转弯转小圈的时候你也才走一半吧。唔,总之等到时候见到你我们一起去天鹅湖,然后再带你去灵芝,好不好?

解语花静了半晌,一个打挺做起来,脸蛋还是发红,眼里却一片清明说,喂,你开什么玩笑,我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

他耸耸肩,那你跟我一起来?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不要。他把自己摔到床铺上,你不在又没人给我弄吃的。这几天不舒服光是吃糌粑吃出来的。


19881220KAZMA2012-09-16 09:52:00 发布在 黑花

少来。黑瞎子笑,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你的,安心点。你信我吗?

信。

那不就结了。


那一年,他没能来及陪他转山转水转佛塔,但陪他摸过所有经纶,听过经久梵唱。连那种藏香的味道,他都此生难忘了。

傍晚的时候就在白房子的酒吧里听当地热情的姑娘操着温润的声音唱多年前的情歌,咿咿呀呀都是藏语,可光让人听了都感觉深情或悲伤,潺潺淌过心头。

他们说,这里最动听的就是十六世达齤赖喇嘛仓央嘉措的诗。那是个苦情的男子,一生苦苦追寻倾城如来两不负的男子,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他有着轰轰烈烈忠贞不渝的爱情,也有着高尚纯洁、万人瞩目的圣灵之心。

那男子曾经问佛,世间为什么有那么多遗憾?佛说:这是一个婆娑的世界,婆娑即是遗憾。没有遗憾,你就不会快乐。

解语花没想到,这段感情之后所给予他的遗憾竟如此沉重。

可直到最后解语花都没有低头。

被留下来的才是赢的。


黑瞎子在第二周的第一个早晨如约找到了解语花。

当时他正跟一个看似远行的喇嘛问路,喇嘛禀着别扭的汉语给他指。他脸上渐显出笑容,然后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风吹得他衣襟凛凛作响,衬着已离去低处几百米高山雪域的背景,这画面看上去美得违和。

解语花刚转过身就看见黑瞎子在不远处拽着背包带子贼笑看着他。他一愣。

黑瞎子忙挤过人群来到他面前,我就知道你丢不了,肯定能找到。

解语花一下失笑,那是我也急于给你找到,不然你以为真能这么快找到我。

能,当然能。他重重点了两下头,伸手作势要结果行李,这么一路累吧?要不是我执意要去……

解语花侧了身摇摇头,这个我还真有点介意。他说。

啊?

我是说,我怎么有种你路上出来办事儿顺道给我捎上的感觉呢?

错觉,错觉。他笑,就算是有事儿办也绝对都是关于你。

解语花没再应,仰起脸来看天。这个被誉为世界上最纯净的地方,山川河流连绵成一张,浮云淌得极快。即使是冬天,晴光打在身上有暖融融的温热。大风吹起彩番,有藏民在彩番下闭上眼,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作天口心一线朝拜。

这是个充满信徒的世界。

你知道,转山有言禁的习俗吧?

嗯?知道。

所以你才没带我去,对吗?

黑瞎子看着解语花笑了笑,眼睛像黑水晶般通透。他向上拉了拉解语花脖子上的棉围巾,然后牵起他的手放进口袋里。

雨臣,翻过这座山,就能看见圣湖了。他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层峦叠嶂。

不知道是不是被引导的错觉,那里仿佛隐隐发光,藏着一个蓝色的秘密。


谁没有过一个牵肠挂肚的人呢,谁没有过一次两次美好又幻灭的神往呢,谁的一番曲折里不曾藏过一段故事。

那又能怎样。

当美好的事物被撕碎,碎片经长年洗涤变成缅怀,这场梦才算梦到了头。因为毕竟不是空的。

就像这十几年来他们跌跌撞撞的踉跄而行,都不是介于‘我’是谁,而是‘他’是谁。感情是枷锁,又是自由。

每场风景都有自己的独到,那独到里蕴涵的情思愁苦却是咎由自取。

轰轰烈烈只是生命的一部分,人生九成都活在平淡里。

黑瞎子设身处地地同他活过大半辈子,就算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却也成功占据了对方那平淡的九成。那么彼此之间的定义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定义’这种概念,本身就是非常私人的事情。

毕竟不是空的,那就不失为另一种圆满。解语花想。

海子躺在了铁轨上;托尔斯泰在抽屉里藏了把枪;圣埃克絮佩里坐着飞行机飞向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一去不返;屈原痛歌离骚投江自尽;诞生在这片圣土上最干净的男子,仓央嘉措,最后也选择消失在美丽的青海湖尽头。

不能说这一切苍白。



19881220KAZMA2012-09-16 09:52:00 发布在 黑花

等有一天你真的不抱怨了,那是很多东西你已经大彻大悟,无喜无悲。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不见得是件好事情。


三年前。他站在树荫里对他笑,非常好看的那种。他手上牵着的小男孩也甜甜地跟着他笑,似是很温馨的一场重逢。

雨臣,你在跟我开玩笑。他说。

不。解语花摇了摇头,伸手巧妙地把一缕长了的鬓发捋到耳后,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么长时间我想过了,还是要告诉你。当初你救了我,我又欠你妻子和弟弟,所以我心有亏欠,所以我答应爱你,答应和你去西藏,和你生活在一起。但现在我发现我不行了。既然我分清爱和亏欠,我就不能……

胡说!他突然一声怒吼截断解语花的话。眼睛有些发红,你爱我,***的爱我。解雨臣,难道你还不知道吗?难道你还不肯承认吗?***的爱我。

男孩牵着解语花的手紧了紧,身子直往他身后错,是被对面的男人唬到了。

解语花也回握了他的手,对他笑笑说,乔音,你先回家好不好?他蹲下身来半搂着男孩指向巷子另一头,顺着走下去就是咱家,你认得的,门没锁,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男孩诺诺地应了声,那样子像极了当年的他。

可惜是耳语,黑瞎子并没有听到乔音那句‘师傅’。

乔音的身影远了,解语花才转过身来。他说瞎子,你知道为什么之前我没有答应和你去结婚吗?

黑瞎子死死盯着解语花一脸轻松的笑,沈默着。

其实是因为……

闭嘴。他又打断他。

是因为我已经有了——

闭嘴。闭嘴闭嘴!

——已经有了家。有了妻子和孩子。解语花一口气说完。

黑瞎子看着他,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他依旧能笑得如此风情万种。看,他又要开口说话了。他说……

瞎子,我骗了你。我一直在骗你,从没有告诉你我已有了妻儿,更从来没有跟你坦诚过自己的零星半点儿。可是我也没有骗你。因为我压根儿从来没说过我爱你。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解语花说。

冬天的乌镇白雪皑皑。巷口弄堂里安安静静,明明就走在过这条街上不管是光艳照人的姑娘还是健壮精干的小伙,又或者佝偻着身影步履蹒跚的老人们,根本不见踪迹。石桥、青石板、青石瓦统统被漫天的白色席卷。

河面结冰,流水静止,灰色气雾了的天,白色冰雪的人间。

黑瞎子一下子笑出声,笑声凝固的空气里簇成一团白色的氤氲。他说解雨臣,我不信。你早就不值得我相信了。

缓缓地,解语花也笑了。用一种无奈地、同情地口气,你不信又能怎样呢?


———你不信,又能怎样呢?


他的嘴角耷拉着,以一种几乎庄严肃穆的表情看着解语花。这次下斗回来,他的头发又长了,雪戎凋零在他被吹起的发角里,风很大,外衣呼啦作响的声音让他想起和解语花在西藏的那段日子。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这样……

瞎子。他向前迈了一步,突然用臂弯遮住手臂咳嗽了好一阵,直到脸颊都有些通红才正过脸来把连帽戴上。

他说瞎子,乔音他该等急了。

那我呢?我等了你大半辈子,我等来了什么?

解语花摇摇头,你就不该等。解当家只向前看、向前走,从来不会走回头路或停下。

他用几乎哀悯的眼光看着他说,你走不掉了,走不掉的雨臣。

真的该回去了。解语花不至可否的仓促一笑,转身就匆匆。刚走了两步脚下一滑又是个趔趄,双手裹牢了外套也不回头,闷头走向尽头。

黑瞎子觉得浑身的血都快僵住了。

没有针锋相对,没有不懈和鄙夷,没有报复和造作。解语花只是很平和地看着他,跟他耐心又细心地解释了一切原委,说对不起。

黑瞎子猛然惊觉,这一次,跟以前的都不一样了。


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心理测验,你的伴侣与你的前任,如果重新选择一次,你会选谁?百分之七十的人都选了后者。

千门万户,不知是谁家庭院的老旧收音机忘了关,在寥寥冬日里独自悠长。

黑瞎子靠在墙边听,那是一首很老旧的歌了,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温婉的女声峰回路转——同是过路,同做过梦,本应是一对……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19881220KAZMA2012-09-17 10:37:00 发布在 黑花

『立春-立春之日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



冬天来的时候,总有种夏天太短的错觉。

解语花拎着一袋水果站在灵台前,面色柔和地看着孤零零的三个灵牌。

他从袋子里一一掏出水果、糕点还有茶放在牌子前面,突然就想唏嘘世事无常。

无常,多有魅惑力的一个词。让你不断不断地付出代价。

以前似乎有哪个文人这么说过——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只不过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以不同的方式罢了。

解语花已经很久没有穿长衫了,现在工工整整地站在那里,一袭长衫及踝,他年轻的脸把灰色的不料衬出别有风味。

这个冬天似乎比往常冷,河上的冰很厚,到现在还没化。他掩着鼻口咳嗽了一阵,不过还好要回暖了…… 眼神恍惚。

师傅。一个软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个人又在门外等了,我想去找阿蓝玩,我不敢出去……

又一次。解语花背对着乔音叹气,抻了抻长衫转过身来看着扒着门口的小人说,你在房间里待一会儿,等下再找小蓝。

好。乔音乖巧地点了点头。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整个冬天,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黑瞎子就来这里。初始靠着木门絮絮叨叨说以前的事,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口吻。再后来他喊叫,他唤他,可解语花就是不出来。就好像那木门里面本空无一人。

其实黑瞎子本可以闯进去的,本可以的。可就像解语花说的那样:你不信又能怎样呢。

后来,他不叫也不喊了。就是安安静静在门口靠着,有时候是在石阶上坐着。每次解语花等他走了出门的时候,就是一地的烟蒂。

解语花几乎能看到黑瞎子怎样曲坐在门口,怎样的眼神,怎样的冷得缩缩脖子搓搓手,怎样的吸口烟然后悠长地吐出,呆呆看着远方发呆。历历在目。

他从后面拥住他,一双眼里笑意流转,在花海里为他打开面前的盘子,他说雨臣,跟我去瑞士结婚。

解语花你去死吧。他偎在身边的粗糙石墙上看着地上的烟蒂,双手使劲捂住嘴,脸上冰凉一片。


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

瞎子。一阵风吹起,沙土进了眼。黑瞎子站起身来对他胡乱笑笑说,你可算出来了。

解语花抄着手蜷着身,有些冷的样子,他说你不要再来了。我以为上次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你不可能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只要有一点,一丁点都好……你浑身是血倒在我面前的那刻我就明白了,我早就没有勇气离开你了,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

对。我知道。解语花的头发被风吹起,缭绕在脸上的笑容里。

瞎子,听我的话。如果从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那么停下来就是前进。

我没错,没错。我会证明我是对的,相信我好吗?相信我啊。

解语花垂着眼不答,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一步。一个小小的动作,答案昭然若揭。

雨臣,我会恨你的,恨到你死为止。

解语花笑了,苍白的脸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是透明的。那就让你恨到我死为止吧。他说。

黑瞎子一个健步上去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解语花压进怀里,双臂狠狠地嵌进他的,仿佛要把人揉进身体里。

别这样,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你会后悔的,真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现在说的话是多么愚蠢,你会后悔的……

他哭了。

解语花站在原地不动,双手垂着任他拥抱。他抬眼,从一片灰白的背景里看远处积满雪的干枯树枝,风雪逍遥,它看上去马上就要经受不住。

滚烫的水滴砸在他脖子上裸露的皮肤上,顺着弧度流进衣衫。

啊,好冰。好冷。他想。

他伸出手去拍拍黑瞎子的肩膀说,好了,哭出来就都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原谅一个做错事而无措的孩子。

压抑的哽咽像是从黑瞎子身体最深处滚滚而来,生生凿人肺腑。

解语花最终是推开了他,天好冷。他说着一边揉搓了脸颊因为寒风而渗出的淡红。


19881220KAZMA2012-09-18 09:42:00 发布在 黑花

我也好冷。

我知道你冷,所以,快回去吧。

黑瞎子决绝地看着解语花,如果我知道怎么舍弃你,那该有多好。

你不该爱我的。解语花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煞是好看,认识你真好,再见。

所有白茫茫的风景都成空。

解语花转身的那一刻黑瞎子还是不假思索地拽住了他的手,很凉,却很柔软。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他形容枯槁,边说着一双眼用力看着解语花的背影,似乎想从那里寻找出什么回答。

而解语花,他并没有转过身来。可黑瞎子就是能感觉到,他轻轻笑了。

嗯,这辈子而已。他说。


师傅,为什么那个叔叔整日里坐在门口?

他沉默。

师傅?

他笑着揉了揉乔音的头说,他在找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不在我们这里,我跟他说,他不信。

乔音从书本里抬起头来,小脸上写满不解,既然那样,让他进来找一找不就可以了?

解语花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回答,可是他就是不信。让他找他也不信。他觉得我们把人藏起来了,藏到其他地方了。

那张小脸须臾间变得有些迷惑,那他还真是执着。可是……以后我就不敢一个人出去了,怎么办?

解语花用毛巾擦了擦手,走过去抱起靠在床上的乔音说,以后他不会再来了。不要在床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乔音乖巧地点点头。

你刚才不是找小蓝去玩吗?去吧。

后来,乔因一直觉得,之所以跟解语花处在一起的时候有种安静的感觉,仿佛一切的声息都变得窃窃私语那种,就是因为解语花的举止言行里藏着一种不动声色又凄婉的东西。

他说不上那种东西是什么,小孩子感受不来,只有长大了才能会晤,那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一种感觉。

小小的藕臂勾着解语花的颈又摇了摇头,我突然想起来小篮今天有补习班要上的。明天周日,我明天去找他,一大早就去。

解语花看着孩子神采奕奕的眼,真好,他想。

那现在想做什么?继续看书?

师傅我……你继续教我唱戏吧?

解语花一愣,今天早上不是练过了?小孩子兴奋地在他怀里蹬了蹬腿,可是我想学快点,再快点。总就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和师傅一样。

好孩子。解语花,抱着乔音向屋外走去。就在这个时,他瞥到了院子里那间破旧的西厢房。他慢下脚步忽然对乔音说,乔音,你想不想……去看看你的外婆和娘亲?

孩子一脸疑惑,您不是说,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们回来了吗?

他看着他那几乎与梨春同出一辙的眼神,弯腰把他放在门棂边说,乔音,人都会死,死就是消失,是再不复存在。我不能一直陪着你,总有一天我也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找那些很远很远的亲人。解语花缓缓蹲下身与乔音齐平,所以从现在起,你要学会一些东西。学会面对并承受,学会爱、学会恨、学会抱怨、学会嫉妒……你的一生太长,还太长了……

乔音抿着小嘴,默默任解语花以一种不忍的口吻和姿态狠狠拥他在怀。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当解语花说他的一生还长,就有种悲恸的错觉。他说孩子,你要记住,每个人生下来都会受很多苦,但不管如何,有能力珍惜的时候就珍惜。错过你就没有了,明白吗?

乔音懵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拽紧解语花的衣襟,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师傅我永远是你的好徒弟,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解语花看上去有些怔忪,他勾起嘴笑说,你是第一个跟我说这话的人。谢谢你。

解语花的反常让乔音有些手足无措,还好那也是一小会儿。他站起来重新牵住他说,走,我带你去看外婆和娘亲。

那个时候的乔音还是不明白,死亡是什么?爱有多牵肠,恨有多铭心?为什么要抱怨,又有谁可以去嫉妒?

他认为,这漫长又漫长的一生还会有解语花漫长又漫长的陪伴。时间很充足,他可以慢慢来,不着急。

日落黄昏,夕阳很美。

每当遇到非常精致的画面,解语花都会毫无例外的想起黑瞎子。

他只是平静地想着,原来这就叫做回忆。他想起他在这个隆冬日复一日近乎绝望的等待,以及最后他痛苦的眼神,烟蒂散落满石板。他想起他站在一片霓虹灯彩之上,冷漠地看着他然后走到蜷在地上,不堪和污秽,满身腥血与**的他身边蹲下来说:老天有眼,你活该。他想起他提及玄雀时最后不甘且崩溃的眼神。又想起他与他把他扔到床板上狠狠进入他,说只要他不爱他,他就无懈可击。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解语花这才发现,他们在一起伤害足够铭记一生。

这就够了。

橙黄色的余晖把解语花牵着乔音的身影拉得很长。他只是平静地回忆着一切。

爱是夕阳,一经它的笼罩,最肮脏的东西也成了景致,有了存在的理由。


这片石碑里那些孤零零的影子,它们谁都挨不着谁的,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人们从小就被灌输着这样的概念,于是死亡就成了一件很孤单的事情。

一切井然有序的东西都让人有种冷冰冰的陈列感,因为仿佛没有交集,百味杂谈的生命怎么可以没有交集?

解语花指了指照片上的女孩儿对乔音说,我不曾告诉你的关于母亲的事情,从今以后我会讲给你听。我现在要告诉你的第一件事,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她叫梨春。

梨春?……离开的离?

解语花摇头,吉利的利下来一个木字,春天的春。



19881220KAZMA2012-09-18 09:42:00 发布在 黑花
度受你还我覆水度受你还我覆水度受你还我覆水啊啊啊。

19881220KAZMA2012-09-18 20:05:00 发布在 黑花

告诉我事实,我不想再错过了。告诉我雨臣,天塌下来都有我在,告诉我真相啊!黑瞎子十指嵌进解语花的两肩,把他身上的衬衣抓出深深的沟壑。

解语花咬着的下唇有些发白。

告诉我!

不……

告诉我!

那个瞬间,乔音终于看见了解语花夺眶而出的眼泪。他松开咬着的唇,因为太过用力让他的唇瓣在放开的瞬间瑰红。

乔音,是你的孩子啊。


九个字——乔音他是你的孩子。

解语花双唇殷红,面色苍白,泪水淌了一脸。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这九个字,轻而易举的给黑瞎子定了重罪。

院落里一下没了声音,门口乔音手上抱着的课本尽数散落在地上。

你……你说什么?

乔音是你的孩子。是当年你和梨春的孩子。解语花别过头,她去的时候,是难产。

师傅…是真的吗?这个人…就是我爸爸?

解语花猛地回过头去睁大双眼,中有一丝慌乱,乔音,乔音……

我什么都听到了,师傅。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哭。 乔音伸手用袖子用力抹了下眼,是真的吗?师傅,他就是我爸爸?为什么你三年前不告诉我。

乔音,乔音,对不起。我……

黑瞎子有些失神地看着门口的少年。他的眉目是如此熟悉。他弯弯的眉毛,小巧的鼻梁,一双清亮的眼里盛满了一个孩子不该有的情绪。然后渐渐地、缓缓地,那情绪不断从眼眶里溢出来,一滴接着一滴。

他不是我爸爸,我剩下来就没有爸爸。我…我一直只有师傅一个亲人。

亲人。

原来他还有一个亲人。黑瞎子恍然大悟。

从生下来起,他的概念里就只有弟弟。什么是父亲?什么是母亲?什么是合家欢乐? 后来,他遇到解语花,他教会了他什么是爱人。

解语花的眼眶红红的。刚流过眼泪的原因,长长的睫毛看上去扑朔迷离。薄如蝉翼,黑瞎子突然就想到这个词。原来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总是那么凉。

他说乔音,别怪你爸爸。是我的错,这么多年来,他从不知道还有你这个儿子。

你也骗我。师傅,连你也骗我… 乔音步步后退,书包扔在地上,仓惶冲出门外。

乔音!木门碰撞的声音和解语花追喊的声音重在一起,他作势就要去追。

猝不及防,黑瞎子一把拉住解语花摔到墙上,一瞬间就抵住了他的身子说,解雨臣,话还没说完,你逃不掉的。告诉我,既然妻儿这个荒谬的理由不存在了,当年让你决定离开我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直戳进解语花眼底。

你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

解雨臣你逃不掉,我告诉你逃不掉的! 愤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他突然伏下身,毫无预兆地噙上解语花的唇。

十几年。他和解语花从相遇相识到相知统共有漫长的十几年。这十几年里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他吻着他柔软的唇,一如当年的柔软。他捻转过他的唇角、唇瓣,舌尖挑进去,舔舐过他口中的每一个角落。牙齿碰撞到一起,津液融合。

痴痴缠缠。

一吻罢了,两个人都有些微喘,情绪却也都沉静下来。解语花低着头,比以前长了很多的刘海耷下来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黑瞎子的手攀上他的颈,然后是侧颚,最后捧住他的脸轻声说,雨臣,告诉我。我有权利知道。嗯?

解语花终于抬起眼去看他。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没变,除了鼻梁上少了那么一副墨镜。那也是因了他。

那一刻,他突然想像当初那样摸摸他的眼睛,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走了进去。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最终攥成了拳头。

解语花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说,我不爱你,真的。现在、将来都不会…

够了!

他带起的拳风从耳边呼啦而掠。解语花眼都不眨一下,直直看着他,所以瞎子,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真的。

一只落单的大雁从天空飞过,撇下长鸣。


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就好了。解语花想。

或许人与人都一样,日日夜夜寻觅,朝朝暮暮妄想来日方长。都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值得人们为之奋斗、留恋、大笑与痛哭,而大多数人只相信后半部分。

当你去爱一个人,你要知道你并不是靠惯性去爱。爱中往往有某种疯狂,而疯狂中也往往会有某种理性。

感情就像拉皮筋,疼的总是最后不愿放手的那个。

不排除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两人都太过执着,最后两败俱伤。

黑瞎子的身影颤巍巍地消失在桃木门前的时候解语花才恍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来的悠悠晃晃,至自己于死地的人只此一枚。



19881220KAZMA2012-09-19 09:34:00 发布在 黑花

『惊蛰-惊鸷之日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




乔音从那天下午到第二天早晨都没有回来。

晚上,解语花一个人在屋子里挑着灯呆呆地坐了一夜。

他等啊等,等啊等。最后等到的是黑瞎子拍在他面前的一张亲子证明和一张过继合同书。

他的目光波澜无惊地看过解语花说,来吧,签上字,你就再也不会见到我。

解语花又咬上嘴唇——这是他多年来的小动作。

黑瞎子看着他紧咬着的唇笑了,说,怎么,替别人养儿子如今舍不得了?那当初为什么替他养?还是一个跟你非亲非故的人。

解语花用力拽住他的衣袖,他说瞎子,再等等,再等一阵子我就还给你好不好?

他笑得相当讽刺,等?我为什么要等?我让你等我的时候,你等了吗?

我就只剩这乔音了,你不能夺走他。他还不能接受突然出来的父亲…

他怎样都和你无关,他是我儿子,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你一个外人,插手什么?

求你。解语花说。

解语花。他眸子沉下去换了称呼,你不要逼我用法律手段。现在你已经不是解当家了,你一无所有。

接着,他看见乔音小小的身子从门的背后走出来。他脸上没有任何夸张的表情,他说,我想好了,我跟他回去。他毕竟是我爸爸,是个跟我有血缘之亲的人。我不怪他,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师傅,你什么都知道。



要是尝试过一次温暖,就受不了孤单。

二零一五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惊蛰之日就天天晴光暖照。

病院前有一棵很老的海棠,枝桠上已经零零散散开出了花骨朵。往常可是都没这个景致。

既然病人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尊重您的选择,家属来签个字吧。医生推出一张单子。

我没有亲属。解语花笑笑说。

我来,我是他的亲属。吴邪忙接过笔。

谢谢,他说。

吴邪知道,解语花这样一个人能来找他,除非是真的已经走头无路了。

其实自己也一样。吴邪想。二零一五年,冰雪都融化了,这注定不会是安平的一年。心心相念的那个人啊……

回乌镇的一路上,两人都反常地沉默着。吴邪终于忍不住,看着解语花拈着化验单的手说,小花,乔音回来了。

解语花把视线从窗外转过来,他原谅我了?脸上是释然的表情。

别这么说,那孩子他从来没有怪过你,只不过被情绪占了上风。

解语花笑笑,不置可否,你能在这个时候陪着我,真好。谢谢你。

吴邪摇摇头,先不要跟我说谢,小花。你为什么不把一切都告诉他?我不觉得这是对你们都好。

小邪,那只是你觉得。解语花说,你不完全了解我,也不了解他,更别说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其实这样就好了,真的。他握住吴邪有些泛凉的手背说,倒春寒,多穿点。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话音刚落,解语花就弯下腰一阵猛烈地咳嗽。吴邪低下头,红了眼眶。



解家门口蹲着一个少年,眉清目秀,跟一年前走的时几乎没什么变化,唯有眼神成熟了很多。

看到解语花来,他走上前去拥抱他,他说师傅!我回来了。我好想你……

解语花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抱着他拍了拍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师傅,是我的错,那时候我不懂事,您原谅我……

他笑吟吟地看着乔音,我没有怪你,你永远是我的好徒弟。你能过得好,比什么都好。

他松了解语花退开两步垂着头说,是我回来晚了,太晚了。他攥紧拳头,我明明知道……知道……

好了乔音。解语花善意地打断他,饿了吧,回家吃饭。

听到‘家’的时候乔音用力点搁在解语花肩头的脑袋,嗯。

古旧的中庭,依旧如旧时一样。盆景植栽还是那么多,也许是解语花余出时间来打理了,草木繁盛。这么多年呀……


两个月后,吴邪坐在解语花床边攥着他的手握住,就想那天解语花做的一样。他哆嗦了嘴唇,最终一句话没说出来。


19881220KAZMA2012-09-20 09:14:00 发布在 黑花

乔音已经哭累了趴在床边睡着。

解语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回了一个苍白的笑,看了眼乔音吃力地抽出手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哑着嗓子说你起来啦,今天又暖和些。告诉我……院子里那棵树已经全绿起来了吗?

吴邪点点头,绿了,绿得跟盛夏一样,比其他树都要繁盛,可以在下面乘凉了。

解语花看起来很开心。

小花。他说,对不起,我已经告诉他了。你一定要撑住,他在往回赶,他说最多一天他就能回来,说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等他回来。

解语花沉默了一会,颤抖地阖上眼说,你不该告诉他的,小邪。

吴邪没应。

我曾经有把秘密带进坟墓里的决心。你不该…咳咳……不该说的。

你应该让他知道,应该的啊!如果当年你没有为了他进那个斗…如今你…

解语花轻笑,小邪,哪有那么多如果。

至少瞎子他不会有遗憾。吴邪的语气有些急,有些抢。

怎么可能。解语花的却是听上去有些好笑,他那个人啊,爱埋怨。怨别人,怨自己…

他小声说着,听上去像自言自语又像自欺自艾。

唯有攥着解语花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二零一五年三月二十一日,春分,解语花去世。

吴邪永远记得那天。解语花最后一刻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拽住他的袖口,张了张嘴,话都说不出来。

他凑过去听,听到的是近乎嘶哑的声音,还有一股冲鼻的血腥味。

对着嘴形,吴邪终于看出他想说的是什么:照顾好乔音,照顾好你自己…还有,还有……

解语花的眼角流下眼泪来。

我知道,我知道…… 他伸手揉了揉发烫的眼眶说,我不会让瞎子做傻事的。

解语花终于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动了动嘴形:可以了小邪。——嘴中瓤红一片。

不,你再等等,再等等。他就要到了…… 吴邪近乎急切地拿起一边的热毛巾给解语花擦脸颊、额头、脖子。

我等不到了。好疼。小邪,我好疼。

猩红的血从嘴角顺着解语花白皙的皮肤流下来,他额头上不断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吴邪眼泪淌了满脸,站在一边的乔音早就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吴邪执着地一遍遍去擦解语花唇上的血和额上的汗水,怎么都擦不干净。

我好疼。



当黑瞎子一身淋漓大汗闯进解家别苑的时候,解语花已经去了。

他终是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吴邪呆呆地坐在床边,乔音的眼都已经哭肿,只有床上躺着的人安静躺着如同沉睡,就跟他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漂亮,乖巧的样子。

他的皮肤越发白了,剔透了,染血的嘴唇看上去很精致。

黑瞎子有种错觉,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睁开眼来。可是没有。从此以后再没有。



二零一五年三月二十四日,解语花火化。

黑瞎子站在一片熊熊烈火之外,热浪与滚滚烟尘终于逼出他干涩了四天的眼泪。哭不出来。从解语花死去的时候起,他就哭不出来了。

挫骨扬灰。这是他的遗愿。吴邪闭上眼睛对他说。

余烬在天空中肆意纷飞,烧尽一切的一切,丁点儿不剩。

那之后,黑瞎子抱着解语花的骨灰盒在门庭里的苍天树下坐了三天三夜。当年他认识的他的时候这棵树就已经形态庞然,如今不复年轻,但树躯仍然伟岸,有一种盘根错节的沧桑感。

三天之后,他背好行囊,食物和水,跟乔音道别。

他说解语花就算要散在风里,也一定要散在最干净的风里,散在最好的地方。

就这样,黑瞎子带着解语花的骨灰盒再次回到了西藏。他捧着解语花的骨灰从拉萨走到纳木错,从纳木错走到日喀则。每个极美的地方,他就停下脚步来,等风最大的时捧一把骨灰吹尽扬消在风景里。凡是当年他们一曾踏过的山水遥路,他都三拜九叩犹如虔诚的圣徒,磕满长头。

傍晚的时候,他还是会像过去一样到民间的酒吧里听藏民热情的舞蹈歌唱,听来自世界各个地方的人被这片高山草原所折服,听他们散落在人世间或苦或甜,或喜或悲的故事。

他开始渐渐习惯上吃糌粑和酥油茶。现在连羊油都吃得下去了。也渐渐习惯了长途跋涉,习惯相形迥然的习俗和人事。

那日,他到了墨脱,在一片云雾纷飞的山谷里,捧出最后一撮骨灰洒了。当年这里就是他们行走的终点。如今西藏的春天也来了,桃花源处遍山芳菲,也终于成了解语花的终点。

云高雾弥漫,黑瞎子收起骨灰盒转身,刚好对上一个才及他肩膀的孩子。他脸上因为长年高原和寒冷有着忖红,眼神却很干净,非常的。

似乎是没想到黑瞎子会突然转过来,他有些仓惶地退了一步。

黑瞎子对他善意地笑了笑,那男孩才放松下来,也和蔼地笑,微微躬了躬身子说,扎西德勒。(吉祥如意)

他听懂后笑笑,倾了倾身。

那藏族男孩似乎看明白他手上拿的是什么,平措。他看了眼盒子,取下脖子上的念珠挂到黑瞎子捧着空盒子的手上说。

黑瞎子摇头表示没有听懂。男孩站在原地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用带着口音的汉语对他说,圆满。


原来回忆什么都篡改不了。那是一种微不足道的历史。

原来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未..未完待续,请勿走开..)

19881220KAZMA2012-09-20 09:14:00 发布在 黑花
各位,刚看完吧里关于三叔访谈那个说黑花见面的帖子里的视频⋯⋯
里面三叔除了说黑花会见面之外还大略解释了一下黑瞎子和解语花的性格⋯⋯
原来我们对解语花的性格一直都误会了啊泥马⋯⋯原来小花是很欢乐很向上的性子啊⋯⋯(泥马原来十里解语才是我写的最贴近人物的文嘛?!不要这样⋯⋯)
唔,于是打算尝试就着三叔对两人性格的塑造试着去写一个故事

19881220KAZMA2012-09-21 08:02:00 发布在 黑花


19881220KAZMA2012-09-21 09:50:00 发布在 黑花

什么都没留下。黑瞎子想,终究连副尸骨都没有。

就是你在我们家门口蹲着不走的那个冬天,我知道了师傅的病症。乔音在黑瞎子身后合上木门淡淡说。然后你走两年之后,他就已经不能唱戏了。一吊嗓子或者运气就不停咳嗽。医生说,这辈子都不能再唱戏了。

那个时候我难过啊。我想这对他一定很重要,你知道吗?他每次唱道动情处甚至会哭。我小时候怎么都不明白,现在才渐渐能体会到。

乔音,解语花有没有留下什么。

他靠在木门上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他说那些东西他死后都一起烧了,什么都不用留着,也没什么值钱的……

黑瞎子笑笑,拿起茶盅抿了一口。

其实,我对他以前的事情挺好奇的。

还是不要问的好。黑瞎子闲闲地闭上眼,从前呀,从前。他的从前并非算得上好。

可是师傅跟我说他活的很开心。乔音一副俨然小孩子的样子,抱起手臂乜了他一眼。

怎么说?

我的名字。他身手指指自己的鼻尖,我的名字就是师傅给我起的。乔木的乔,音色的音。乔说的就是这棵大树。他又指了指中庭里那棵苍天乔木,说,他曾在这树下遇见一个人,那就像一场梦,一梦就梦了大半辈子,到死梦都没醒。

乔音记得解语花那时候的神态。他永远不会忘。那天当破天荒问起自己的名字时,解语花脸上出现的那种温柔,是乔音从来没见过的。那年他还小,听不懂。就着解语花的话问,那是美梦吗?

解语花重重点了一下头说,美,非常美。表情像个笃定的孩子。

黑瞎子听完之后没说话,突然走到窗前把帘子一把拉开,看了门口那棵大树很久。他说乔音,饿了吗?我带你出去吃饭。


乔音常常会有一种错觉。黑瞎子还很年轻,四十岁左右,可他仿佛已经开始老了。

他的右腿开始会在雨天发疼,疼得不行了就只能坐在暖炉边烤着。黑瞎子告诉他那是年轻下斗落下的毛病,好不了了。他说这话时噼啪作响的火光把他半边脸映得棱角分明。乔音觉得,这个他称作爸爸的男人年轻时也许性格也是非常有棱角的。可如今究竟是什么把他的棱角磨平,让他变成那么沉默又温和的一个人了?

他就像个谜。同解语花一样,像个谜。每当他想知道那背后发生的事情,就莫名有种于心不忍去知道的感觉。

偶尔乔音作业写得快,就搬个竹凳子到院子里和黑瞎子一起看星星,时常会听他讲在斗里时的那些事。他永远听得如痴如迷。那是迥然不同、带着神奇色彩的冒险。人生本就是场冒险,乔音一直这么觉得。

以前我常看见老人就这样躺在躺椅上望天,不明白他们花一整天时间去望,天上究竟有什么。可是我现在知道了,天上什么都有。黑瞎子枕着胳膊说,曾经,我是说曾经——我以为解语花会跟这些人一样,悠闲地垂垂老去。开始牙齿脱落,头发发白,皮肤松弛……但没想到,他还是把最好的自己留下了。真是,真是个骄傲的人。

乔音听他说完也笑了,他说师傅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其实在我看来,他是相当安静的一个人。

安静?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那你是没见过他闹起来的耸样。黑瞎子脸上又浮现出陷入回忆的表情。

乔音也眯着眼点点头算是默认,他的事情,我也有你一知半解的。

哦?说来听听。

你走之后啊,他告诉过我,你是来找人的。我就那么傻不拉唧信了。后来知道你是我爸后,我曾一度以为当初你来找的就是我。现在想想,你们那时候吵架了吧?乔音转头去看黑瞎子。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只是看着天,吵架?那是多久多久之前的事啊……

师傅说他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很奇怪,总戴着墨镜。我怀疑过是你来着,可惜你不戴墨镜。乔音耸耸肩,他说他伤过那个人。第一次是因为自己对感情的怯懦,第二次是因为天意弄人,第三次……他没说,他只说他不想死。可是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了。



19881220KAZMA2012-09-21 09:51:00 发布在 黑花
尾声


故事讲完了。

我该说什么好呢?

写完这篇,我是怨解雨臣的,但是又不知该如何怨他好。似乎在我对他这个人塑造的这个模子里,他本就是这样。又怕冷,又怕烫。小心翼翼又自私,想得到又吝啬付出。他小心眼,他独断,他固执在很多事情上。并不是说他放不开,或者自我纠结、装伟大其实在显摆凄凉。不是,不是不是,都不是。

我不知道怎么说。集所有缺点和平凡于一身,取掉光环的解语花,实实在在的解语花,是非常、非常可爱的。

这篇文章是唯一我写过用‘解雨臣’来称呼的。

唔,似乎我对解雨臣偏爱了?

都不重要。写着写着我就发现越来越喜欢他。写着写着我就发现——原来并不是在写他们之间的爱情啊。像是在写解雨臣漫长又带满遗憾的一生,他的愧罪,犹豫,亲情,爱情,友情…

还有直到最后一刻,他已经不是刚开始那个对生活自怨自艾的解语花。到后来,他是爱这个世界的。

很多爱都是他在过程里才领悟到,比如瞎子对弟弟的爱,比如他对容生的爱,比如他对梨春的爱,对乔音的爱,对吴邪的爱,对瞎子的爱……

“我曾经有把秘密带入坟墓的决心。”他这样说。

去的时候,他终于哭了出来,为自己的求不得,爱不能,以及不舍、不甘。

这样的解雨臣在我心里是生动的,温暖的。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东西,可是依旧有勇气爱下去。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笑)



(最后,我总算满足了我自己,接下来去满足大家,我至少保证未来三篇发he文。那么<覆水>见咯。 ps:是不是真的想要一百问来着?)




19881220KAZMA2012-09-21 09:52:00 发布在 黑花
@泠散默守


19881220KAZMA2012-09-21 09:55:00 发布在 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