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城市饮鸩止渴——销售十年那些事

楼主:o秦时月o 字数:352254字 评论数:1196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我简单的把“人猿泰山”的事说给沈莉听,沈莉叹了一句“可怜的人”,转身四处搜索瘦猴的影子,发现瘦猴那仿佛被世界遗弃的孤寂身影快要消失在长街的尽头,于是跑步追上,把钱包里的钱一股脑掏了出来,塞到瘦猴手中,瘦猴怔了怔,说你是好人,会有善报的。他要把钱还给沈莉,“我要静静,不要钱!”我说,拿着吧,拿着吧。瘦猴摇头,抬起他那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我好后悔,真的!那有做丈夫的同意妻子去卖的?我真是禽兽不如!我们单知道皮肉生意来钱快,不知道皮肉生意会害死人。交了房款首付,又想着存了全款就不做,全款有了,又想着买辆车,得到的总是不满足。她这辈子没害过人啊,不该得到这样的下场,要死让我死好了,反正我是个窝囊废……”他絮絮叨叨着,还要再说,但是呜咽,说不出成句的话来。
他没有目标地走着,时间于他而言,似乎只有过去,没有现在和将来,死去的刘静已经牢牢抓住了他将死的心不肯放手。沈莉非要拉着我跟在他后面走,我当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她泪光盈然,也只由她。瘦猴一直走到天黑,仍然没有走出自己的迷茫。
o秦时月o2016-02-18 22:25:1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街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了,风过树梢沙沙响,万年不变的月光从天而降,从华灯初上到万家灯火,瘦猴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嘴里还在不断的呢喃着:“我好后悔,真的!那有做丈夫的同意妻子去卖的?我真是禽兽不如!我们单知道皮肉生意来钱快,不知道皮肉生意会害死人……要死让我死好了,反正我是个窝囊废!”有那么一瞬间,我恍惚了,今天真的是圣诞节?身在天堂的耶稣真的把祝福撒向人间了?在这欢声笑语充满节日气氛的夜里,瘦猴脸上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人生的灯火忽暗忽灭,当他以为一眼能看到幸福,生活却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她站在天堂守着最初的誓言,独留他一人在人间彷徨,他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眼前万象倒塌,他一步步地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向坟墓……
“李强,我要你永远记住他的样子!”沈莉紧紧抓住我的手,蕴含泪花的双眸闪亮如同宝石,“我不求富贵,只求和你一生平平安安过日子!我要你挣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不是咱们的就不是咱们的,咱们不贪!”我听在耳里,哆嗦在心里,晚了,沈莉,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已经在船上了,平静的河面下,随时遇上险滩和暗流,一个不慎就会导致船翻人亡。男人要是穷过,肯定能深深的体会到“见钱不伸手”有多难。我也不想贪,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男人的所谓气质、气势、气派,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是靠金钱支撑的。
“李强,如果卖了我能换一百万,你卖不卖?”
“不卖!”
“一千万呢?”
“没有你,我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
“可那是一千万啊,好多好多的钱!”
“世上有很多很多的一千万,沈莉只有一个!”
灯火阑珊的街边,沈莉温柔的低下了头,那嫣然的一笑灿若烟火,照得天地通明。
o秦时月o2016-02-18 22:39:3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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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秦时月o2016-02-18 23:36:0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一章(四)
做销售这行,混够了年头有路数,就可以自己当老板,否则要么提着卵蛋小心翼翼的拿薪水吃回扣,要么跳糟,继续忍气吞声受剥削。我加入销售部差不多大半年这样,韦大头就秘密成立自己的公司,除了我,集团里没人知道,而我之所以发现这个秘密,实属偶然。销售部有个叫郭志权的员工,长得尖嘴猴腮,左脸垂着一条发亮的汗痕,好似蜗牛爬过留下了一道踪迹,为人贪图小利,每次出差,住的都是几十块钱一晚的小旅馆,但住宿发票却开到了顶格二百五十元(集团规定,普通员工出差住宿费最高可报250元),所以得了个二百五的外号。这郭志权也是个人物,几年前他被女朋友骗入传销组织,想要离开,无奈所带钱财和身份证均被女朋友保管,无法购买回家的车票,不得不留下。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郭志权发现不少传销人员苦于没有资金,无法购买更多的产品使自己更快地晋级。于是他嘴皮飞舞,长舌吞吐,编造自己的二叔是某银行的主任,可以帮忙办理可透支20万元信用卡的谎言,取得了不少传销人员的信任,并成功骗取30名传销人员要其帮忙办理可透支信用卡的手续费共计143000元,郭志权前脚刚离开传销窝点,后脚就进了当地派出所。派出所鉴于他骗钱不过是为了脱身,又主动自首上缴骗款,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传销窝点被端,他女朋友得到解救后非旦不感激郭志权,反而大骂郭志权是吃屎狗,连头猪都比他可靠。两人男女朋友关系告吹,后来郭志权应聘销售部,韦大头了解到他曾从传销窝骗取十四万元成功逃离,觉得他是个人才,就把他留了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发现他为人贪小便宜,上不了台面,就没有重用他。他受过感情伤害,视女人如洪水猛兽,“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自从我进入销售部,他经常耸动着眉毛在我耳边吹风:真没劲,每天打100个电话,每周拜访客户三次,这规定比棺材板钉得还死,工资比民工还低,真不是人干的活,老子下个月辞职不干了。他逢人就说,你越是有业绩他就越给你说,连新人都不放过,不到半年,被他说走了三个同事,于是他趁机接手了他们遗留下来的客户。韦大头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被郭志权哄走的那些新手菜鸟,不是意志薄弱就是傻瓜,不值得挽留。
o秦时月o2016-02-19 12:40:4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有一次我到走廊外抽烟,见郭志权气急败坏骂娘,像条野猫那样上蹿下跳,大有上房揭瓦之势。我给他敬了根安慰烟,笑问,被客户放鸽子了?他一脸肉痛的说:“操他娘的,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等我报价,他却嫌太高,死活不肯松口!”说完横了我一眼,“李强,要不这单子我让给你做,做成的话业绩算你的,帮我把酒水单报了就成!”我客气地说:“郭哥搞不定的单子,小弟当然也搞不定!”他央求着说:“试试嘛,你成天跟着经理混,肯定学到了他不少歪招,别人不成,你肯定成!”我腻不过他,答应试试。从郭志权口中得知,这是一个造假可口可乐的客户,姓孙名镖,我大概知道郭志权谈不下单子的原因了,从事这种黑生意的人,疑心比谁都重,一个不慎,船翻人亡,所以,想要做成单子,必先取得他的信任。我和他接洽了几次,发现这厮果然难缠,眼小唇薄耳垂尖,动不动就翻白眼。我说,我们集团产糖,你需要糖,一笔交易而已,你不要想复杂了,我不会黑吃黑。他说被黑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信不过你!
o秦时月o2016-02-19 13:02:5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一般而言,有钱人的娱乐离不开吃喝嫖赌。有的守财奴的爱翻看存折数存款金额,有的爱写情爱日记,但孙镖的爱好着实让人大跌眼睛,没见过口味这么重的艺术行为。摸到他的底后,我在早上八点赶到郊区的养猪厂,孙镖就是靠这个养猪厂发家的。门口的保卫不放我进去,我在门外抽烟干等,八点半这样,孙镖开着大奔前来,对我翻白眼:“怎么又是你?”我扬了扬手中的摄像机,“特意来向孙总学习一门艺术。”孙镖那眯着的眼绽放出神彩,“你也好这口?”我点头,孙镖说,跟我来,上车。
孙镖的“艺术创作”很快就开始,嗷嗷乱叫的大肥猪被两个养猪厂的工人抓住并捆了四肢,打了一剂麻醉针后抬上手术台,孙镖扬了扬手中的尖刀,有如侠客附体般优美而洒脱的发出第一刀,我伺机叫好:“孙总的刀就像古龙笔下西门吹雪的剑,见血封喉。”围在旁边打下手的那两个工人目瞪口呆,似乎在说马屁还能这么拍?我在心里说,傻B,谁让你们没文化,学着点。随着猪血的冒出以及猪的痛苦表情,孙镖兴奋到了极点,真他妈变态。他用纱布将血抹去,得意地发出第二刀,然后止血钳有条不紊地进入猪胸腔,开始止血。但血随着肥猪的剧烈挣扎而大量涌出,猪叫得越来越惨,再过一会,肥猪吐下最后一滩粘液,尾巴下垂,彻底咽了气。
o秦时月o2016-02-19 13:10:5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孙镖备感遗憾般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之所以难过,是因为按照他本来的意图,结局当然是猪的复活而非血腥的屠杀,他主宰的意识太强,自我感觉太良好,以为手中的刀能“杀”也能“救”。
我安慰他说:“这头猪也算荣幸,毕竟是为艺术献身,死得其所。”
孙镖射来一种“知己”般的目光,点了点头,用尖刀在猪后腿划一个小口子,然后将铁棍插入,慢慢地由小腿插往大根,再伸进猪肚,一直插到颈的部位。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将猪皮和猪肉分离开来。接着,孙镖使出绝活,将嘴对准猪蹄上的小口,运了口气往里鼓吹。这个过程,手与嘴要配合好,吹气时,手放松小口;吸气时,手要扎紧小口,防止气体跑掉,如此反复……接下来的收尾工作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孙镖也提不起兴致来做,吩咐人把猪下水弄干净,他亲自下厨炒了一大碟的猪杂,我和他开始在桌上杯来酒往。才喝了一瓶五粮液,他就脸红舌头发麻,“小李看你蛮有心的……我坦白告诉你……我有自己的供货渠道。”我问:“孙总,到底什么价位你可以接受,你给我个数,我绝不为难你,要是差得太多,那就是你让我为难了,其实你也知道我在公司不过是一个干销售的,从早到晚东奔西跑也不容易,到底什么价位你直说,我听着!”这话是一个重要的转折,让他报出心理价位。他说:“我从二级市场弄到你们集团的白砂糖,一吨比你们的报价低两百块!”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批量取货有价格优势的经销商也卖不出这个价格,如果一吨再低两百块,比成本价还低,谁卖谁亏。我说:“我要是你,比你还要狠,没准会砍低三百块,但你的报价我真没办法下单,比成本价还低!”他说:“那真没办法成交了,我从二级市场拿糖就是这个价!”我觉得事情蹊跷,问他,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个经销商供货给你?他说,是个男的和我联系业务,但出面接洽是个女的。我问,这么神秘?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他说,她自称姓杨,名字不知道。我问,长什么样?他说,瓜子脸,嘴唇下有颗美人痣。我心中一动,问,和你联系业务的那个男人,声音是不是有点低沉沙哑?他点了点头。我明了,那个男人就是韦大头,那个姓杨的女人,是他老婆,我见过,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唇下那颗美人痣。
o秦时月o2016-02-19 14:47:2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回到办公室,我向韦大头汇报:“经理,二级市场有经销商卖我们集团的糖,价格低于成本价!”韦大头定定地审视我好一会,才说“不可能吧?这个价格赚屁?”我说:“只有一种可能,产品不是我们集团产的,但套的是我们的商标!”韦大头目光寒意渐浓,“你还知道什么?”我咬着嘴唇,迎上他的目光,但没说什么。韦大头虎着脸走近,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好像知道得太多了!”他拍得很用力,我膝盖受力,半屈,但很快又挺了起来。韦大头问:“还有谁知道?”我说:“目前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韦大头黑着脸问:“李强,你这招‘投石问路’用得不错啊!”我生出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心里发毛,搔首不语。韦大头接着说:“李强,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知道沉默是金!”这次谈话,可用八个字总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往后,韦大头让我出的差,几乎都是肥差,有油水捞,他也从不过问。再后来,韦大头的生意越做越大,开始吞大单子。他吞的第一笔大单是来自于深圳的一家国企。就因为这一笔大单,我差点丢了性命,那种从鬼门关走回来的记忆非但不因年深日久而发白暗淡,反倒像一块石子因不断地被水流擦拭而愈加光亮。
那天是2009年6月28日,星期五。
o秦时月o2016-02-19 15:13:4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下午三点,韦大头郑重其事的交待我下午六点钟以前一定要到场。我按他的招待规格打电话给三本大酒店预订了一桌十全大补席(牛鞭、公鸡蛋、猪腰、韭菜、腰果……),匆匆离开办公室去接从县城来探望我的沈莉。
我在出站口候了五分钟这样,看见白衣素裙的沈莉循着人流盈盈走出,立时挥手大喊:“沈莉,这里!”我快步迎上,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包,“没吐吧?”沈莉那略显憔悴的脸笑了笑,“还好,干呕而已。”她晕车,上车前不敢吃东西,我把备好的牛奶、法式小面包递出,她只吃了一点就说没胃口。
o秦时月o2016-02-19 15:18:3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我挥手拦出租车,沈莉把我高抬的手拉了下来,“坐公交吧。”
我怜惜道:“可我怕你太累了……”
沈莉抱歉地对已经停在面前的出租车司机说:“对不起啊师傅,我们不打车了。”
司机粗声粗气的说:“没钱伸什么手啊?”
我怒指着他说:“狗眼看人低,谁没钱了?”
司机圆瞪着眼说:“你狗眼没看到我这一脚刹车一脚油门的,不耗油啊?”
我急了,“你给我下来!”
沈莉忙把我拉到一边,一个劲对司机说:“对不起,我们是没钱,对不起……”
出租车司机“丢”了一声,脚踩油门走了。
沈莉劝慰忿忿不平的我:“算啦,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手指点了点鼓着的腮边,沈莉凑来亲了一下,挽着我走向公交站牌。
久旱逢甘露,到了住处,少不了腻歪,情浓到深处,沈莉眼里水汪汪一片,脸上砣红得像朵娇艳欲滴的荷花,翻云覆雨,鸣枪收兵,累了,困了,睡了……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准点报时的声音,竟然六点了!我打了个激灵,从床上跳起,火急火燎穿好衣服,丢下一句“对不起,我有应酬,晚餐你自己解决!”我在冰箱取了两盒牛奶,听到卧室传来沈莉一句:“别喝太多酒。”我应了声“知道了”拉开门往外冲。等出租车时,我喝了一盒;上车又喝了一盒,连打出来的饱嗝都带着奶味,经常混酒场的人都知道,高蛋白的食品在胃中可以和酒精结合,发生反应,减少对酒精的吸收。
o秦时月o2016-02-19 15:26:5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出租车司机一般都能侃,这是由他们这种孤独和单调的工作性质决定的。我上车报了地点后,司机的嘴巴就没个把门的,像机关枪扫射着:“上次,我拉一个女大学生,也是到三本大酒店,长得眉清目秀的,穿着素白的连衣裙,梳马尾辫。我想这样清纯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一定是她有同学过生日什么的。她在车上给她听上去像是男朋友打电话,甜甜蜜蜜的,说刚刚做完家教出来,又埋怨那个小孩调皮得像只猴子。到了三本大酒店门口,一个衣着暴露的女郎走过来,我还以为又可以多拉一笔活,没想到她拉开车门朝里面嚷,你还想不想做了?昨天预订你牌号的客户都发脾气了。这女学生以柔嫩的声线抱怨,有什么办法,我今天从预备党员转成正式党员,要在大会上发言的……”我听到这里,喉咙像堵了一口浓痰,吞咽困难,都是钱惹的祸。很快,我就释然了,这是一个笑贪不笑娼的年代,只要弄到钱,没人在乎你的过去。女大学生晚上去卖,听起来确实不好,但如果反过来看呢?一个卖淫女白天坚持去大学上课,是不是很有追求,很有正能量?就这样想着,我发现自己三观已经不正了。
到了地点,我连出租司机找零的钱都顾不上要,以刘翔百米冲刺的势头往酒店里跑。呆傻的保安,旗袍开到见底露出白花花大腿的服务小姐,西装革履、牛逼闪闪的大堂经理等无一不对我点头微笑说,“来了”。这点三本大酒店做得很好,“来了”这两个字,听着亲切,让人感觉是回到了家,不像“欢迎关临”这四个字沾着铜臭味,一听就是想做你生意的。
o秦时月o2016-02-19 21:56:3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刚走出电梯,一眼看见雅间门外的韦大头正拿着手机拨号。我一阵小跑来到他面前,兜里的手机也响了,韦大头听到铃声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来的人是我,张嘴就是风雷之声:“我以为你死了!”那重声重气地样子,好象要拿石头砸人。
我喘着粗气,惴惴不安地迎上韦大头能让人如坠入地狱的眼神,“对不起经理……有点急事耽搁了!”
“急事?……你爸死了还是你妈死了?”韦大头额上青筋爆绽,喷着酒气说:“老子已经被灌一瓶了,今天招待的客户,非掌重要!”
我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狰狞着脸说:“进去喝,把他喝趴了!”
我推门进入包厢,忍着耻辱瞬间进入角色,对着服务小姐吆喝:“牛鞭呢,怎么还不上?公鸡蛋呢?再来两瓶五粮液,赶紧的!”
要接待的是深圳一家做饮料的国企老总,当过兵,打过越南,原本体格键壮,退伍转业后肌肉反弹成了腩肉,浑身就像一个吹涨的气球,每一处都是圆的,他姓牛,人称“肥牛”。他说话的时候喜欢挥舞着手臂,很有感染力和领导气质。韦大头公司仓库里积压了一批白砂糖,正打算处理给他们。韦大头在交际场上爬摸滚打十几年,知道国企的人缺少一根筋,和他们做生意只有一个规则:把人搞掂!搞掂了人,什么都好办。
o秦时月o2016-02-19 22:05:3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为了拿下肥牛,月前韦大头就领着我去深圳拜码头了。到了楼下,韦大头打电话给肥牛:“牛总,您好,我是韦景栋,昨天跟您约见了,我现在到您公司楼下了,请问您现在方便吗?”往下说不到两句,韦大头就沉着脸挂了电话,“牛总说他不在公司,让我们下次再来!”我说:“他是不是在搪塞我们?”韦大头说:“有可能,不能就这么回去,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韦大头领着我走入地下停车场,他双眼巡视了大半圈,在一辆黑色商务别克前停下,以肯定的语气说:“牛总在公司!”我讶问:“这是他的专车?”韦大头说:“不错,我预料到他可能会自抬身价,玩以退为进的把戏,所以来之前做足了功课。”我暗自惭愧,这个细节被我忽略了,他教过我,对于客户,再小的细节都不能放过,细节往往决定成败。过了半个小时这样,韦大头打电话给肥牛,“牛总,我看见你的专车停在停车场,您是回来了吧?方便见一面吗?”韦大头没有揭露肥牛的谎言,间接暗示“我知道你在公司”很快,韦大头嘴角露出微笑,应了声“好的,一会见!”我们到时,肥牛正在摆弄毛笔字,腮鼓着,脖子涨红着,屁股撅着,乍看一副草圣张旭附体的架式,细看更像是痔疮发作的暴发户。我心想,粗人就是粗人,任你再怎么附庸风雅,也不像读书人。他写的是水至清则无鱼,意思是水太清了,鱼就没办法活了。这句话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早就变了味,水太清,你就放点荤腥进去,这样鱼才能活。韦大头向我使了个“有猫腻”的眼色,我明了,这是肥牛要回扣的暗示。肥牛写完字后伸了伸腰骨,对我们视若无睹,埋头签审文件,连招待茶水也不给我们上一杯。像他们这样的国企,注重招待礼仪,他肯定是故意冷落。肥牛忙了一阵,好像才发现我们的存在,像个外交官那样抱歉地说对不起,忙晕了。韦大头说没关系。肥牛说,我十分钟后还有个会,这样吧,我们长话短说,业务上的往来,该怎样就怎样。这笔业务要研究研究,考察考察。
o秦时月o2016-02-19 22:22:4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话说到这份上,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和韦大头悻悻出门,我说:“肥牛太孙子了,装什么大馅包子?明明想要回扣,却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韦大头看了看电梯里的人,漫不经心地说:“牛总不是这样的人,你别乱说。”我刚要再说,看到韦大头轻摇着手,示意我不要说话。出了电梯,走到大门外,我刚要挥手拦出租车,被韦大头阻止了,他说,到下一个路口再拦。我莫明其妙,心想干嘛要多走一段路,完全没必要啊!我跟着韦大头往下一个路口走,他的脸色阴得像个茄子,他从烟盒取了根烟,点上猛喷了几口后一脚把烟头踢飞,眼中的凶光绿油油的,像一头逡巡羊圈外等待择羊而噬的狼,他伸手把我揪住,恶狠狠地说:“要是这笔生意搅黄了,老子喂你吃屎。你给老子记住,电梯里人多眼杂,尤其是在客户公司,别说回扣的事!还有,最好不要在客户公司门前打出租车。像牛总所在的国企,来往办事出入的人多,不少的出租车在这混饭吃,都快成他们集团的内部司机了。这帮的哥消息灵通,嘴巴也没个门,我怕上了他们的车,你狗日的又乱说话,传出去,生意还有得做吗?”我还没听完,汗水就蹭蹭下流,脸色涨红,胃里涌上一股沼气般的酸腐味,火烧火燎的。韦大头说到最后,太阳穴的血管都像给放进热汤里的蚯蚓,全揪在一块儿了,他怒不可遏,用力把我推到在地。我眼中冒火,心里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很不是滋味,我日你先人,要不是你自己公司的单子,你会这么紧张?吃了闭门羹就把气撒在我头上?大街上又打又骂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啊?把我当什么了,任打任骂的狗?他瞪眼嘿嘿冷笑,我恨不得生出一只看不见的手,一拳砸烂他的大头。
o秦时月o2016-02-19 22:36:2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韦大头就这样把我扔下,一个人走了。繁华的城市,陌生的街头,我四处乱转,有一种沧桑和失落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在逆潮行走,与这里格格不入。行人大都神色匆匆,仿佛在赶着去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人。这里仿佛是电影中一个镜头,只是背景而已。这里的一切跟我都没有关系,唯一有关系的那个人已经抛弃了我。在一锅乱粥般的人海中,我看见飞车党抢包呼啸远去,被抢的人捶胸跺脚,呼天喊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穿得破破烂烂的,一屁股坐在垃圾筒旁边号啕大哭;三两成群的小乞丐抱着路人的大腿说给我两块钱吃饭,给我两块钱吃饭……青天白日,太阳像个燃烧在头顶的大火球,我感觉自己像块烤肉那样快熟了,正渍渍冒着油,周遭的吵闹声像是千万条蛛丝钻入耳朵,不断缠绕乱如麻,我烦躁,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有韦大头,我玩不转,至少现在还玩不转。鸟儿还不到飞的时候,就该好好待着。
那是2009年6月的深圳街头,盛夏的炎热翻翻滚滚,一浪又一浪的排开,一个失落的年轻人全身汗如雨下,像是刚从汤锅里捞出来,他猛的把手中的矿泉水摔在地上,狠狠的踩上几脚,然后惶恐不安的拔通了另一个人的手机,一个劲地说,对不起经理,我错了……
o秦时月o2016-02-19 22:49:3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第一章(五)
在韦大头再三邀请下,肥牛同意来浮城考察考察。韦大头摸准了肥牛好吃好喝又好色的性子,预订了一位三本大酒店的日本妞,此妞江湖人送外号“打不沉的航空母舰”,不管你来多少人,不管你有多少炮弹,曾经有一个东北拳王打着为国争光的旗号去会她,进去的时候像生猛海鲜,出来时憔悴得像吸毒的。那日本妞一战成名,以“奇淫技巧”动世人。而肥牛也是东北人,超能喝,“三山五岳无敌手,十斤入腹刚好搞一搞”。他人还没到浮城,就在电话里先打了个曾枪挑三山五岳美女,热液洒遍神洲的伏笔,遮遮掩掩向韦大头暗示要和那艘“打不沉的航空母舰”做国际贸易。
o秦时月o2016-02-19 23:08:3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进入雅间落座,我向肥牛问了声好,接着提杯说,牛总,敬你一杯。肥牛把我当空气,指着刚上的那道红烧牛鞭,笑眯眯问服务小姐:“你知道牛鞭是什么吗?”服务小姐抿嘴浅笑一下,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是不是牛尾巴?”肥牛堆着笑脸说:“你是真不知还是假装的?那我问你,一头牛有几条尾巴?”服务小姐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酒桌上的潜规则:来迟了不要申辩,自觉罚酒才是硬道理。我自斟自饮了三杯,第四杯提起,望向肥牛,他视若无睹,夹了一块鲍鱼对服务小姐说:“你喜欢吃哪种鲍鱼?”服务小姐似乎怕又被肥牛开刷,微笑不语。肥牛色眯眯说:“我喜欢吃肉厚水多的那一种!”
我举杯的手僵在空中,讪讪地往回收,自饮一杯,心里诅咒肥牛早晚死在高潮的路上,他脸色苍白,那湿漉漉的眼睛长满眼屎,浑浊如尿,一看就知道是长期纵欲过度所致。
o秦时月o2016-02-19 23:17:3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我闷头喝了半瓶这样,肥牛这才干咳一声,放下筷子,两只猪蹄一样的手交叉在胸前,笑颤着脸上的肥肉对我说,现在的年轻人要不得,吃饭不积极,工作还能积极?你敬我酒也没个说词,我凭什么喝?我连忙点头说,感谢牛总的提点,受教了,敬牛总一杯。我打蛇随棍上,就着刚才肥牛和服务小姐开的玩笑说了个段子,说有个女大学生毕业刚参加工作,有一次陪经理应酬,见别人点了一份炖牛鞭,就问牛鞭是什么?经理不知道该怎么教她,就说,吃得问不得。别人给她提示,说经理有你没有。经理纠正说,我一年四季都有,你有时候也有。女大学生被弄得一头雾水,整餐饭就想着这件事。后来夹了一坨牛鞭举在眼前研究,略有所悟,暗中一笑,筷子一松,那坨 牛鞭不偏不倚地掉在了她的裙子上,大家就笑,说厉害吧,炖熟了还能找到地方。
肥牛拍桌叫绝,下巴差点笑脱,提杯敬我,我受宠若惊。男人之间的话题永远离不开女人,提到女人也难免会说到荤笑话,连鲁迅这样的名人也未能免俗。鲁迅就曾经讲过一个故事,这是郁达夫给唐弢讲的,唐弢又拿来说给大家的,说是有一个德高望重的和尚,临死前怎么也闭不上眼,徒弟们就问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绕了半天,老和尚说这一生没有见过女人的阴户。徒弟们商量了半天,就去找来个妓女,等妓女把裤子脱掉后,老和尚一笑,说原来跟小尼姑的一模一样。从这个笑话的传播形式来看,天底下的男人大抵一样,都有那样的癖好。
o秦时月o2016-02-19 23:31:2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恳请喜欢此文的朋友提点意见,本狼感激不尽,谢谢了。
o秦时月o2016-02-19 23:44:2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沈莉发来短信:寂寞空虚冷,求关心。我抽空回:羡慕忌妒恨,没应酬多好!沈莉回:万水千山总是情,早点回来行不行?我回:春风必渡玉门关,洗洗等我回来吃。
韦大头在席上绝口不提交易的事,反正这种事大家心里有数,提出来只会扫兴。肥牛的酒量还真不是盖的,酒到杯空,喝三杯让一杯,即便这样,我和韦大头仍是顶不住,肚里火烧。已经喝了四瓶五粮液,肥牛意犹未尽,又开了一瓶,我心中暗暗叫苦。韦大头脸红如关公,腆着肚子把领口松开,一幅拼命三郎的架式。又是几杯入腹,我肚里像装了个沼气池,不断冒着气泡。我故作轻松点了根烟上厢里的洗手间,把水龙头开得哗哗响后对着马桶狂轰乱炸,差点因用力过猛而尿失禁,难受得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我出来后,韦大头如法炮制,也点了根烟,进了洗手间也是把水龙头开得哗哗声响,出来后裤档湿嗒嗒的,也不知是水渍还是尿液。肥牛面不改色,狗似的伸长着舌头扫着桌上的猛物,吃得啧啧响,满嘴是油。这些壮阳物,都是摸准了他口味来点,我和韦大头都不好这口,偶尔动筷吃上一两口压住酒气。
o秦时月o2016-02-20 15:14:57 发布在 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