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少年时

楼主:春风岸2020 字数:1217字 评论数:6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一九六七年底,学校开始复课闹革命,不用考试,我们升入初中。说是复课读书,实际还是在阶级斗争的旋涡里打转。翌年,喜欢躲在人后的我,不知怎么的,被提名进了红卫兵纠察队。左袖上套一块半尺宽的红绸布,上面用黄漆印有毛体“红纠队”三个大字。四十来个男女学生,在学校革委会核心成员,一中年男老师指导下,由初三几个高大威猛的学生领着,在学校里气昂昂,耀武扬威。看哪个学生不顺眼就上前训斥,叉头颈威吓,甚至把他揪弄到黑房里殴打,理由很正当:“维持学校的革命秩序”
秋天时节,男红纠队员被要求集体生活。一张草席,空教室的水泥地上一铺就是床。指导老师要求我们学习解放军,一切行动听指挥。几个当头的会时不时半夜吹起一阵哨响,集合队伍急行军。最远一次是夜行军到木渎镇。一路不许说话,没有休息。来回五十多里夜路,我竟然练出了一边跟着队伍走,一边能秒睡的本领。
有时五六个人一组,晚上排着队在城市小巷里转悠,任务是严防阶级敌人搞破坏。深更半夜,昏黄的路灯下,除了有几个上下班的人,还有偶尔遛街的黄鼠狼,猫和老鼠,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有一次看到一对青年男女,并肩坐在河滩临水石级上,手执细柳枝轻拨河水,低着头在喁喁细语。我们组里没有好事者去拎他们的衣领,查问他们的名字关系。我们还是走着原来的步伐,从他们头上岸边走过去了。现在想来还会为他俩捏一把汗。
还有一次是去打埋伏。在相门到娄门没了砖块光剩土基的废城墙中段,我们卧倒在野草丛中。深夜,皓月当空,护城河波光粼粼,秋虫在四处鸣叫,蚊子在耳边“嗡嗡”飞舞。还好,我们都穿着长袖衫长裤,脸上也扎了毛巾,只露二只眼睛。看看四周,土基高约五米宽四米,南北延伸;东面是宽阔的护城河;西面是城区黑黢黢栉比的屋面,街道昏黄的灯光夹杂其间,整个城市都进入了梦乡。队员间又不准说话聊天,我看着看着睡着了,直到旁边的队友推醒我:“有情况!”
我一惊,定睛一看,原来大河里多了十来条船,在城脚岸边,渔民们在整理鱼网,准备捕鱼。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有点迷糊,东面出现了鱼肚白,天快亮了。感觉身上有点潮湿,一摸四周野草,也是湿漉漉的,露水很重。
“这算什么情况,人家捕鱼嘛。”我说。
“你睡得那么死,真有坏人把你宰了都不知道。”
我默然了。渔民们拉开大网,船分二路,成括弧状慢慢地摇向河心,摇向对岸。对岸也有十来个渔民,传来了他们吆喝声。天慢慢亮起来,渔民们扬起喉咙喊起了劳动号子。
“起网啰!”
随着领头的一声号令,渔船缓缓合拢,岸上渔民接过网口,奋力往上拉。网慢慢拉起,鱼儿在网里“噼啪”惊跳。渔民们欢呼起来,用海兜将网中鱼往船上捞。许久鱼儿捞净,渔网收起,岸上渔民们登上船,他们载着满舱的鱼儿摇走了。
太阳已从东面升起,白云在蓝天飘动,河水闪着波光向南流去。虫鸣鸟啭,一切又如往日。
我们从草丛中站起,摘下遮脸的毛巾,干揩了揩脸,伸伸懒腰,在组长号令下,排成一队,忍着饥饿,往学校走去。
春风岸20202021-07-27 09:53:09 发布在 散文天下
纷乱年代,迷茫少年。
春风岸20202021-07-31 09:03:40 发布在 散文天下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我们还能记得多少过去的时光?
春风岸20202021-09-05 08:40:44 发布在 散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