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青春》(小城市底层人物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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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起点不能完全主宰终点,即使命运给了个畸形的青春,也可以拥有完整的人生。
东北的初夏还跟炎热联系不到一起,用清凉形容应该更合适。山青,水清,风轻,轻抚出一季清凉的初夏。
在这万物萌发的季节里人会有种莫名的活跃,总感觉有过盛的精力蕴藏在身体里,鼓动得人蠢蠢欲动,就像是迫不及待要冲出泥土的植物——难道不是吗?
至少康帅是这样的。即使干了一天的体力活,可在回家的路上他还是精力旺盛。一辆破旧的墨绿色山地车被骑得离了地面一样。斜绑在车后座上的水管钳痛苦地咧着嘴,好像正在为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甩落在这颠簸的土路上的命运而焦虑。
由山边射到康帅身上的那层温暖耀眼的夕阳更加沸腾了他的情绪,脚下不自觉地蹬得更快了,敞着怀的迷彩外套,衣襟迎风飘飞着,露出了康帅一面黝黑健硕的胸膛。
从康帅在镇上工作的那个建筑工地到这,他已经骑了三公里多了,又正处在一个不短的上坡,可他嘴里低声哼着的歌却一点儿音都没走,气息丝毫不乱。
康帅离的老远就看见了陈静姝。这个距离还看不清对方的脸,可单凭那摇曳婀娜的走姿康帅就已经肯定地判断出了一定是陈静姝,不光是因为她这种风格在村里是独一无二的,最主要的还是康帅对她实在太熟悉了。
康帅知道陈静姝这个时候出现一定是到村口的小店里买酒。于是又加快了速度,赶在陈静姝进小卖部之前和她迎面相遇。康帅做到了。
陈静姝在第一时间冲康帅绽开了个亲切的笑容,但康帅却没有给予回应。由于笑起来很不好看,所以康帅基本是不笑的。
康帅见陈静姝头发规规矩矩地扎在脑后,上身穿了件浅绿色的低胸运动背心,下身穿了条浅灰色的七分牛仔裤,脚上登了双白鞋。圆圆的脸,一笑显得更圆了,额前的留海儿齐齐地盖到眉梢,看似是为了修饰她那稍显宽的前额,可实际上是为了掩饰她满额头的粉刺。
“现在就穿这么靓早了点儿吧?!”康帅刹住车,右脚撑着地,眉宇带笑地对陈静舒姝说。
“中午前儿(时候)多热,俺们同学都这么穿了!”陈静姝在说到热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好像自己穿成这样是身不由己的。
康帅点头,想不到接下来该说什么,僵了一会儿只好明知故问:“上小卖部儿?”
“啊,给我爸买酒。”陈静姝笑说。
“啊……那行……那赶紧去吧。”康帅说。
“啊,那我先走了,拜拜!”陈静姝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好像和康帅很亲密的样子,手举到胸前,跟康帅挥手告别。
陈静姝走了。康帅却没离开,他侧着身子,视线一直跟随着陈静姝的背影,紧盯着她大幅度左右摇摆的腰胯、紧盯着她随腰胯一起舞动着的臀部。紧紧盯着,一直到这幕风景从视线里消失。
康帅也清楚的知道这种行径有多么不道德,可对于一个生理绝对健康,精力严重过剩的成年人来说,生理上的冲动是不可避免的;而对于一个拥有着普通心智的普通人来说,是绝对遏制不住这种冲动的。
但康帅也绝不是那种毫无廉耻的色狼,如果面对的是一个陌生女孩子,或者是一个相熟的“好孩子”,那康帅一定会毕恭毕敬,不会在人家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瞥,甚至不敢多想一点,可对陈静姝,康帅认为自己并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
陈静姝家在村里不靠谱是出了名的。陈静姝的父亲叫陈国梁,母亲叫胡凤英。本来都有各自的家庭。在非常盛行跳舞的那几年,她的父母邂逅在舞厅,相识并且相恋。胡凤英因为陈国梁的潇洒健谈而离弃了自己温柔体贴,但咬舌的丈夫和她已经八岁的乖巧女儿。而陈国梁也因为胡凤英的热情开朗而抛弃了自己恬静贤惠的妻子和他已经九岁的可爱儿子。两人在一片骂声中毅然决然地走到了一起,又在一片杀声中生下了陈静姝。
当时正是计划生育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候,执法严格得吓人。这对苦命鸳鸯不知道逃了多少次,躲了多少个地方,才最终保住了他们爱情的结晶。而相对应付出的代价是彼此都失去了工作,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被罚没了,房子也被单位收回了。家里只剩下了这一家三口和他们自认为坚贞永恒的爱情。
可漫长而平淡的现实生活总能将人性中的丑陋暴露无遗。陈国梁虽然潇洒健谈,但同时也是个没有责任心、不喜欢工作、脾气暴躁、嗜赌嗜酒的人。胡凤英在这时才意识到:爱情中的男女都是开屏的孔雀。而陈国梁最吸引胡凤英的温存,也只能是在他清醒的时候,但可悲的是他不清醒的时候往往要更多。
最让胡凤英感觉到如同梦魇的是陈国梁每每醉酒后都会乱性,疯狂的像个狂躁的精神病人。人都有双重性格,可反差像陈国梁这样大的应该叫人格分裂。这时的陈国梁会毫无缘由地生出旺盛的无名火,会主动跟人找茬打架,如果找不到或是找到不敢冒犯的话就会发泄在陈静姝母女身上。无止尽的咒骂和直到累了才会停止地拳打脚踢渐渐成了家常便饭。这种日子随着时光的荏苒慢慢地在生活中扎根,成了生活的主旋律。这是胡凤英能够想象到的最残酷的梦魇,可她却不敢结束这噩梦般的生活。陈静姝还在次要,毕竟她曾经抛弃过一个,主要是因为陈国梁会“杀了她全家”,这彻底吓破到了胡凤英的胆。她只有忍。事实证明她的适应能力是惊人的,居然能在这种生活中年复一年。
胡凤英还在忍,早已记不清的皮肉伤不仅麻木了她的身体,同时也麻木了她的心。而陈国梁酒后与人的斗殴也已经不能再让她心惊肉跳了,只有事后赔偿给人家的医药费才能让她心惊肉跳。胡凤英无数次地在心里希望过,陈国梁可以在某一次斗殴中被打死或者打死别人。她理想中的生活就是带着陈静姝母女俩相依为命。
因为连续两年的开学之前陈国梁的手气都不好,所以陈静姝的上学梦也连续两年葬送于赌桌。直到她十岁的时候才踏进了一年级的教室。陈静姝凭借着这一“先天优势”,从上学的那一天,到现在已经五年级了,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这是陈静舒的一个很值得炫耀的资本。
不过陈静姝在村里的出名却不是因为这个。陈静姝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她很放得开的个性。
照理说生在陈静姝这样的家庭,心理不出问题已经是奇迹了,可没想到陈静姝居然正常的超长了!
在很早很早,早到所有人还认为她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在心里就已经开始对异性注意了。大概是与思想同步吧,陈静姝的女性特征也出现得比常人要早,再加上她的年龄优势,这些都让陈静姝在所谓的同龄人中显得极为显眼。
虽然被顺理成章的冠以了“早熟”的称号,可陈静姝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她已经十四岁了,不管是青春萌动或情窦初开,放在她身上都是合适的,在古时候她这年龄已经是适婚的年纪了。
所以陈静姝依旧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着。她不喜欢跟自己“同龄”的男孩在一起,因为他们都太幼稚了。陈静姝喜欢比自己大的男孩,跟他们在一起才能找到共同语言,才有意思,才能让自己感觉像个大人,才能干一些大人们干的事儿。早在去年的这个时候陈静姝就已经在避雨的时候把初吻给了村里的一个“大哥”。虽然事情过去后他就外出打工了,并且再见到她的时候自然地做到了“什么都没发生过”。可陈静姝并没为此后悔,她把这当成了一个很有价值的回忆。于是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她又和另一个打工回来的“大哥”重温了一遍这美好的“回忆”。但这次做得略显张扬,让村里的很多青年都知道了。康帅就是其中之一。

二勃2010-08-17 20:41:00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2

康帅今年二十二岁,是个拥有着多门手艺的人。他现在是名水暖工。
康帅的父母在他十二岁那年离婚。康帅跟着父亲生活。康帅的父亲是个纯粹的酒鬼,整天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基本没什么抚养能力。但幸好康帅的母亲和爷爷奶奶都住在镇上,康帅的母亲离婚后嫁给了她的中学同窗,一个丧偶的政府职员。再婚后在镇上的百货公司里租了间铺面卖衣服。康母会经常性地给康帅以帮助,但康帅还是很快就拒绝了这种帮助。原因有好几个,首先是站在母亲身边的那个“叔叔”让康帅很厌恶。二是那个叔叔的女儿对他很厌恶。三是母亲工作的地方人太多了,康帅不大敢去。最主要的是康帅一直有点怨母亲:既然选择了抛弃他和父亲嫁给另外一个男人,那就证明她已经不爱自己了,这时再接受她施舍一样的关怀还有什么意思?相比之下康帅爷爷奶奶的关怀就显得更义务了。奶奶会没有怨言地给康帅端上饭菜,爷爷也可以爽快地给康帅交学杂费,可康帅知道他们并不爱自己,因为他们在看自己的时候眼中没有慈爱,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笑容,这跟他们对康帅的堂兄弟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康帅从没怨过爷爷奶奶,他感觉自己不被爱是正常的。
康帅很不喜欢这种“施舍”和“义务”的照顾,所以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盼着尽早独立了。由于身体条件比一般人好,康帅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等不及了,主动退了学。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已经可以扛起自己头上的这片天了。康帅从那时起便开始了自己独立的生活。他最先在装卸队做过力巴,在工地做过力工;然后进一步成为了一名钢筋工,同时又学了水管工。最后水暖工成了他的主业。
这几年为了生活卖力工作,让康帅锻炼出了一副好体魄。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一身健硕的肌肉,让康帅看起来更像个拳击运动员。
照理说这种外形是很容易吸引到异性的,但上帝在造人的时候总是偶尔会有一些小疏漏。康帅是个先天的唇裂患者,虽然父母曾倾尽所有为他医治,可也只挽回了部分的生理功能,留在脸上的显眼疤痕和有些怪异的说话声音从此为康帅贴上了异类的标签。
每一种痛苦都能让一个人痛不欲生,同时任何一种痛苦也都能让人适应、让人习惯,只要你还决定活着……
再美的脸孔看久了也会觉得一般,而再丑的一张脸看久了也会变得正常。康帅早就习惯了在镜子前面对那张被他自己称为丑陋的脸,虽然他没有办法引以为豪,可他也并不觉得它恶心,他可以在大部分时间坦然地面对自己。但敢于面对自己不代表就敢于面对所有人。这种有明显缺陷暴露在外的残疾人,往往都有自卑深深地埋在心里。不管外表是否表露,心理都会有一块不愿揭示的阴影。康帅也不例外。他之所以喜欢在建筑工地工作,是因为这里的人相对少,而且绝大部分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民工。跟他们在一起康帅不抵触,他认为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类人,所以在这个环境里他可以无拘无束地活着,不用担心有谁会歧视、看不起他,不用特殊做什么来为自己赢得尊重。在这个世界里大家关注很多的是哪位有头有脸的人又做了什么龌龊事,他们很热衷于这些事儿,意在证明那些整天冠冕堂皇,衣冠楚楚,看起来很是那么回事的人,背地里其实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还要不堪。这些故事康帅也很感兴趣,他过去面对这些人是要自卑的,以至于怕见他们,可自从接受了这些思想之后,康帅不再怕见这些人了,而是不屑于与他们为伍!对于那一张张道貌岸然的嘴脸,多看一眼都是对视觉的侮辱!
不过在面对陌生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的时候康帅还是会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惊惧,这种自卑可能是与生俱来的,不会因为社会角色而改变——即使是一名妓女,他也依然不会有优越感。
按照逻辑推断,康帅的朋友也一定是寥寥无几的。但是恰恰相反,也许康帅在心里把自己当作异类,可他明白自己还要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上生存,那他自己就不能脱离这个世界。康帅有意地建立了很多条人际关系,都是经过了他的逻辑挑选过的,适合自己的人际关系。因为自卑,所以康帅在待人接物的时候总是完全按照书里写的楷模的标准行事:仗义,豁达,乐于助人,所有作为朋友该具备的条件康帅都具备,再加上多年在社会上生存的实践经验和天生敏感的性格,也培养出了他较高的情商,在康帅的苦心经营下他赢得了自己想要的尊重。其实在别人的眼里康帅也没那么不堪。他成了很多人的好朋友,也有了昵称,他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大帅儿”。也许最歧视康帅的就是他自己,没有一个康帅的朋友在心里是歧视他的,他们更多的是同情康帅,可怜康帅,为康帅感到惋惜。
朋友是什么?朋友应该是可以让自己轻松的。苦心经营的关系一定是不轻松的。所以在不需要的时候康帅从来不会主动投入这些关系中,这些关系——或者说友谊——对于康帅而言就像是感冒药,谁都不可能不感冒,所以感冒药是必需品;可人健康的时候谁会主动吃感冒药呢?康帅认为真正的友谊应该是令人向往的,自然的,不需要刻意经营维护的。康帅和同村一起长大的几个朋友就是这样的。只是随着大家年龄的增长,他们在几年前就已经到外面的城市去打工讨生活了,每年只在过年的几天才能见到面。这也是康帅一年里最快乐的时候。
不过即使这样他也并不孤单。因为还有网络,还有五花八门的网络游戏。在第一次接触到网络游戏的时候,他在心里大笑了一下:以后那些茫茫的独处生活中,陪伴他的不再只有书了。从那以后网络游戏几乎填充了康帅所有的百无聊赖。在今年的元旦,康帅终于靠自己的努力拥有了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这是他自认为迄今为止做的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经过这些年,康帅的爸爸已经被酒精摧残得只剩下半条命了,旁人几乎看不见他清醒的时候。因为康帅小时候一直认为自己的残疾与当年父亲的酗酒有直接关系,所以从很小就对父亲心存埋怨,而且他父亲也没有对他尽过什么义务,在他的记忆里没存下对父亲的一丁点美好的记忆。这就导致了他和父亲的关系很不融洽。这点康帅的父亲也了解,虽然意识经常不清楚,可他对儿子的歉疚一直都很清楚。于是他自觉地在前年到一个亲戚在隔壁城市开的砂石矿里去当更夫了,常年在外。这样家里的三间房子就只有康帅一个人住了。这正是他向往的生活——用自己的双手给自己挣来衣食,住在属于自己的家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或者说是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好的生活。
因为家本来就没什么家具摆设,康帅又是个很自律的人,而且康帅的母亲在康帅父亲离开家之后也经常来为康帅打扫洗涮,所以康帅一个人的家看起来很像家,完全不同于农村单身汉们居住的那种“猪圈”。



二勃2010-08-18 10:31:0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3

康帅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洗去积在身上一天的汗,然后在电脑前坐一小时,之后才去准备晚饭。在大部分时候他为自己准备的晚饭是:一袋方便面、一斤挂面、三个鸡蛋、一个西红柿、再配上一碟榨菜、一碟酱,或是几根葱、几瓣蒜,或是两根黄瓜、两个辣椒。康帅遗传了父亲的酒量,可由于从小是看着醉生梦死的父亲长大的,导致了他非常厌恶喝酒,平时自己是不喝酒的。

陈静姝每次都会买两瓶啤酒,陈国梁一瓶,自己一瓶。陈静姝喜欢喝酒,她认为一个成年人是不能不喝酒的。而在这一点上陈国梁也很开明,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狭隘,况且一个人喝酒也是件很无聊的事情。于是就有了这父女间的对饮。
陈静姝的酒量从一杯到一瓶,到现在,喝掉一瓶啤酒跟喝掉一瓶矿泉水对于她而言已经没什么区别了。白酒陈静姝也不只一次地尝试过。她感觉自己已经有酒量了,可惜在家里一瓶啤酒已经封顶了,她一直在期待着一个场合,能在众人瞩目下展示自己千杯不倒的能力,技惊四座!
陈静姝提着啤酒刚进院子,家里养的两只宠物狗就跑上来“打招呼”了。对着陈静姝热情地摇着尾巴。两只狗一黄一白,白的叫“豆豆”,黄的叫“妞妞”。
陈静姝生怕它俩会拿脏爪子扒自己的裤子,于是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训斥它俩:“起来——上一边儿去——”
陈静姝家的房子已经在生她的时候被陈国梁的单位收回了,她们一家现在住的房子是她爷爷的。是她爷爷单位为职工盖得房子,属于公有,职工只有居住权,没有产权。早年爷爷奶奶都还健在的时候陈静姝一家一直在镇上租房住,可因为生活经常入不敷出,所以一家时常来这吃饭,吃完了饭就把陈静姝留下了,所以陈静姝基本是在这个村里长大的。在三年前,陈静姝的爷爷去世之后她们一家就迫不及待地搬来了,与陈静姝的奶奶共同住在这间不足30平米的房子里。不方便是肯定的,但不方便总好过交不起房租露宿街头。直到去年初冬,陈静姝的奶奶终于去世了,这个家才真正的属于了这一家。
房子是统一盖得长长的一排平房,经划分后圈出了一个个独立的院子,狭小而拥挤,因为年代久远,也已经很破旧了。
陈静姝刚开门,豆豆和妞妞就率先窜到了屋子里。
“哎呀——”陈静姝娇滴滴地叫了一声。
“怎么地了?”陈国梁关切地询问声随后从里屋传了出来。
“它俩呗,就往人家腿上蹭,埋了咕汰的(肮脏)!”陈静姝在外屋回应说。
陈静姝进屋看陈国梁盘腿坐在炕桌前,右手边放着半杯白酒。陈静姝把酒往桌上一蹾,埋怨道:“怎么也不等我自己就先吃了?……”
“我都干一天活儿了,累了……”陈国梁说着露出了难为情地笑容。
“真是的!人家给你买酒去,你还不等着人家,下回不去了!”陈静姝在脱鞋的同时继续撒娇抱怨道。
“还真生气啦?!”陈国梁一脸慈爱的笑容,“我刚坐下,没吃两口儿!好姑娘,别生气啊,就这一回……我给你倒酒!”陈国梁说着启开了一瓶啤酒,为陈静姝满了一杯。
陈静姝坚持把架子拿足,露出转怒为喜的浅浅笑容,娇嗔道:“烦人!”
陈国梁在清醒的时候基本算是个贤夫慈父,即使在喝过一些酒之后也依然这样。只有在他喝到失去理智的时候,才会成为魔鬼。没人能解释这是为什么,就连陈国梁自己也解释不了。
陈国梁的酒量很好,可对于一个酒徒来说,酒量好并不能成为喝不醉的保障。虽然胡凤英嘱咐过陈国梁的每一个狐朋狗友别劝陈国梁多喝酒,虽然陈国梁的狐朋狗友也知道陈国梁的毛病,没想过刻意劝他多喝,可酒徒们一旦喝起酒来,一旦兴致来了,是没有“度”这一说的。
陈静姝家今天的晚餐还算不错。摆在陈静姝面前的盘子里放着三分之二条鲤鱼和两段炸带鱼;陈国梁面前的两个盘子里,一盘盛着辣肉丝和木须肉各一半,另一个盘子里盛着四分之三的炒腰花和四分之一的溜肥肠。这些菜都是在饭店里做水案的胡凤英特意挑选出来“拿回家喂狗”的客人们的剩菜。胡凤英说的没错,这些菜的确是喂狗的,只不过要等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吃剩以后。
一辆老旧的蓝色“金城铃木”摩托车是陈静姝家最值钱的东西,陈国梁就靠它出租拉活为业。这是在村里很普遍的职业,差一点儿的靠出租三轮儿车拉活为业,而稍强一点的就出租摩托车。但“稍强一点”不包括陈国梁一家,在村里他家不比任何人家“稍强”。
吃过晚饭陈静姝在家做作业,陈国梁还会骑着摩托车到镇上拉一阵活,等胡凤英下班后再一块回来。
陈静姝家的房子太小了,分出厨房后就只剩下一块弹丸之地了。除去一铺火炕,一张床,一张书桌外就只剩一条过道了。在如此小的空间里是毫无隐私可言的。这个夜里,陈静姝就又一次被那种窸窣的嘈杂和极尽克制的轻微低吟声吵醒了。这种声音她早就不陌生了,可最近她却对这声音越来越警醒,越来越感兴趣了。

二勃2010-08-18 10:49:4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4


陈静姝屏住呼吸,努力地捕捉着能听到的每一缕细微的声音,心里又一次想起了那个惋惜的声音:“如果那铺炕前的墙再矮一点,玻璃窗再大一点就好了,那样就能看到炕上发生的一切了……她的心飞快地跳动着,咽唾沫的声音大的让她自己吃惊,身体里自燃起了一团火,烧着了陈静姝全部的好奇和遐想......
陈静姝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对这事感兴趣了。她偷偷地收集所有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可还是一知半解。她极度希望马上成为大人,所以在去年春天陈静姝有了第一次月经、胡凤英说她已经“成人了”的时候高兴的差点就疯了,向每个认识的朋友宣告她已经“成人了”,不分男女,连康帅都得到了通知。
由于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陈静姝第二天早晨在胡凤英叫过几次后才勉强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班级里的生活越来越让陈静姝提不起精神了,就像陪小孩子过家家。看着班里同学那些幼稚的举动都让陈静姝感觉好笑,那些连青春痘都没长的小朋友们给她递来的纸条也不能让她兴奋。那些为了点喜欢的小玩意儿为目的而同这些小朋友在隐蔽的地方拙劣地接吻陈静姝也厌倦了。她现在想要的是真正的大人的生活,这些小儿科的事光回想一想都脸红。
放学后陈静姝和同村的两个同年级的女孩结伴回家。两个女孩一个叫张晓含;另一个叫陈靥红。一路上说一些六年级的八卦花边新闻,因为只有这种新闻是不断传出来的。陈靥红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孩儿,薄嘴唇、小鼻子、细眼睛、瘦长脸,就长了一副心直口快的面相。
陈靥红因为还不太了解这意味着什么,所以非常喜欢拿这个当话题,而陈静姝对这些早就知道的很透彻了,所以不会那么轻易的当笑话说,可一旦说起来绝大部分的声音还是源于她。
“俺们班王玲儿都看见他俩手拉手在公园了……”陈靥红如同看见猫儿跑着跑着就飞起来了一样惊奇地说。
“这算什么,”陈静姝很不以为然,“他俩那阵儿还在武思维家楼底下亲嘴儿了呢!”
“哎呀,别说了!”张晓含怨声阻止道,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厌恶,把脸别过一边,以表示对这一话题的鄙视。
“看她假正经那样儿!”陈静姝对陈靥红笑着讽刺说。
“谁说不是呢,就像她一辈子都不搞对象儿似的!”陈靥红笑说
“烦人不……”张晓含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想指责陈靥红,可又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而且这方面她又难于启齿。
“不光亲嘴儿,李磊手都放古润那上边儿了……”陈静姝继续说着。
“哪上边儿?”陈靥红不解地问。
“就那上边儿呗……”陈静姝咂舌,很不屑地说。
“哪上边儿啊?”陈靥红一点也没领悟,如同要获取谜语谜底一样急切地追问。
“这上边儿……”陈静姝说着在陈靥红胸口上划拉了一把。
“哎呀!真恶心……”陈靥红大喊,脸腾地红了。
就在她俩说话的时候,张晓含早就率先走出几步,同她俩拉开距离了。
“这些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陈靥红又问。
“武思维看着告诉我的!”陈静姝笑说。
陈静姝正和陈靥红聊着,一眼瞥见了自己在网吧里认识的姐姐董珊,正和她男朋友王革手拉手在街对面走。陈静姝忙大声喊:“姐——!”踮起脚尖、手高举过头顶不停地摇。董珊也笑着像她招手。
“你俩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过去一下。”陈静姝对身边的陈靥红说,还不等回答就跑出去了。
“你快点儿,今天作业可多了——”陈靥红在陈静姝身后喊道。
“姐你不上学啦?”陈静姝满是喜悦地问。
“今天有点儿难受,请假了。”董珊淡淡地说。
“那我姐夫也难受了?”陈静姝又笑问。
“必须的。她难受我能不难受么!”王革笑说。
董珊和王革都是镇上机关里的干部子女,属于学生里花钱最不用想的一群人。两个人是同班同学,正在读初三。照理说现在应该是他们学习最紧张的时候,但却成了他俩翘课最频繁的时候。因为王革的爸爸工作调动,就要举家搬到市里了。王革的转学已经办好了,过了五一就走,所以两个人现在很有点只争朝夕的味道。至于学习,那不是他们考虑的事,而至于能不能考上高中就更不是他们该担心的事了,那些都是父母的事。
陈静姝极其崇拜董珊,崇拜的近乎疯狂。从认识董珊之后,陈静姝的每一个梦都是自己成为董珊一样的人了。虽然结果都一样,但过程却各有不同——有自己突然发现现在的父母不是亲生的父母的;有被一对有钱人收养的;甚至还有自己父亲酒后驾车,跟自己的母亲出车祸双双遇难了,自己被一位没儿没女的干部妻子偶然发现,然后收养了……
陈静姝太崇拜董珊了,虽然无法成为她,可只要能天天跟她在一起,自己也已经很幸福了。
“我们要上网去,你去不?”董珊问陈静姝,随便的像往街上吐了口痰。
“行啊!姐你等我一会儿啊,我过去告诉她俩,让她俩不用等我了。”陈静姝感到难以言喻的喜悦,立即跑回去对陈靥红张晓含宣布:“我姐非要带我玩儿去,我不去不好,你们俩先走吧。顺便儿告诉我爸一声儿,说我和我姐玩儿去了,晚点儿回去。”

二勃2010-08-18 10:51:03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5

董珊带上陈静姝并不是因为跟她的感情有多好,像陈静姝这样的“妹妹”董珊有一沓。之所以带着她是因为碰见了,是因为在上网的时候时常需要买东西,而又没人愿意跑腿,是因为需要有人来见证她的甜蜜爱情。
三个半小时很快流逝过去了,天不知不觉地黑了。董珊既累又饿了。既然已经带了陈静姝上网,自然吃饭也不差她这张嘴了。
这本来就是陈静姝梦寐以求的。虽然她也认识到了请一次就答应有点儿那个,可她更担心这个难得的机会会葬送在一次假意的推辞上。
与上网一样,吃饭选择的也是角落。菜很丰盛,很对陈静姝胃口,她已经有意的矜持了,可还是把自己撑着了。吃完了饭已经接近九点了,一个女孩在这个时候回沿途有很长一段路都没有路灯的家是很不安全的。虽然陈静姝清楚的知道父亲现在就在镇上等母亲下班,可她还是可怜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害怕,然后开始引导董珊说出留宿自己的话。
“哎呀,这么黑,我怎么回家呀!”陈静姝站在饭店门口四下张望着,一脸焦急地说。然后在董珊说话之前凄凉地哀叹:“要是知道我们同学家电话就好了,上她家住去……”
“那你就上我们家住吧。”董珊完全被陈静姝诱导了。
“行吗?”陈静姝压抑着心中喜悦,装出一脸担心。
“那有什么不行的,我带你上我奶家住。”董珊说。
“那行。姐电话借我一下呗,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儿!”
董珊没马上带陈静姝回家,而是打发她先回下午去过的网吧里呆着,一个小时后在网吧门口等她。陈静姝照做,一个小时后准时来到门口等姐姐。大概等了半个多钟头,陈静姝看见姐姐和姐夫从不远处的一家旅店里出来。王革去街边招手叫停在不远处的出租车,董珊招手叫陈静姝。陈静姝忙跑过去,坐着王革打的出租车同董珊一起到了董珊奶奶家。
走在楼道里的时候董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那边刚接通便直接说:“我今天在我奶家住。”
在董珊说完后陈静舒听到手机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一连串地说了些话,说得什么听不太清,大部分都被麻将声掩盖了。
那边的声音滔滔很快就让董珊不耐烦了,皱眉说:“好啦,知道啦,磨叽什么!”说着挂了电话。
陈静姝还是头一次看见董珊这样,这与在王革面前极其温顺的她反差很大。
董珊先轻微地敲了几下门,但是不见回音,她随后加大了力度,也加快了频率,使敲门声显得很慌张。这下变化很见效,屋子里很快传出了一个老迈而惊恐的声音:“谁?”
“我!快开门!”董珊把刚才的不耐烦延续到了现在。
“董珊哪?”那个声音的紧张稍有缓解。
“啊!”
门被打开了,陈静姝看见了一个长相和善,体态微丰的老人,穿着睡衣,批了件外衣,表情有点慌张,但在见到董珊的那一刹那起,便在脸上挂起了宾馆招待一样殷勤的笑容,极其温和地说:“珊珊来啦!快进屋。”
“干什么了?都在门口站半天了!”董珊用质问的口吻说。
“我睡着了,岁数大了,睡觉死兴!”董奶奶一脸的歉意。
“我妈这两天有事儿,我在这儿住。” 董珊没继续追究,淡淡地说,就像交待保姆。
“啊,行,那屋都是现成的,我天天收拾——饿没?我给你做点儿什么?”董奶奶小心地问。
“不用,我不饿。我直接睡觉了,明天还上学呢。”董珊说着朝西边的一个房间走去。陈静姝忙跟上去,由于董珊从始至终也没介绍她,所以陈静姝对自己的处境感觉有些尴尬,必须紧贴着董珊才觉得自己名正言顺。
“你奶对你挺好啊!”进了房间后陈静姝低声和董珊说。
“哼,她就靠我爸管她,敢不对我好吗!”董珊冷笑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语气里一半的骄傲,一半的理所当然。
陈静姝判断董珊应该经常在这住,因为在这她的洗漱用具,睡衣都是齐备的。可陈静姝却一样都没有。在陪同董珊完成了洗漱,到换衣服睡觉的时候陈静姝正式崩溃了。她看见董珊换睡衣时身穿的那套漂亮的内衣,在暗中与自己穿的内衣比较之后脸上开始躁热,感觉就像在大庭广众下出了丑。
“我在这就这一套睡衣,你就将就一下吧。要不我给你要一套我奶穿的?”
陈静姝只用十分之一的头脑就能判断出董珊完全是客套,于是忙说:“不用,不用,我这么地就行!”陈静姝没说她从没穿过睡衣睡觉,如果穿的话才是将就。
陈静姝主动地关了灯,然后才脱衣服,这样董珊就看不到她穿的什么了。
陈静姝睡得不好。因为董珊一直在打电话,而她又对他们聊的内容很感兴趣,所以迟迟进入不到睡眠状态里。好像是刚刚睡着,董奶奶就来敲她们的房门了。
董奶奶被董珊深夜叫门吓得一夜没合眼,一早就到市场买菜为孙女准备早餐。做好之后才站在门外轻声细语地叫董珊起床。
“珊珊啊,起来吧,啊?要不一会儿上学该晚啦!”
“没事儿,我再睡会儿,别喊了……”董珊睡得正香,根本做不到为了装作上学而起床。可陈静姝不允许自己再睡了,她是真的要上学,所以赶紧起来穿衣服,边穿边对董珊小声说:“姐,你也起来吧,起太晚你奶该怀疑了。”
“随便儿怀疑,我还怕这个!”董珊丝毫不以为然。
“姐那我今天放学还上昨天那个网吧找你呗?”陈静姝在离开房间之前问。
“不一定,你不知道我电话吗?给我打电话吧。”现在让董珊说话就等于向她挑衅,陈静姝听清了她的不耐烦。
陈静姝出了房间看见董奶奶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等着,她清楚地看见桌上摆着三副碗筷。
“我姐说过一会儿再起来,今天头一节课是自习,不去也行。我上学先走了。”陈静姝自觉地为自己姐姐圆谎。
“别呀,饭都做好了,吃完再走吧姑娘!”董奶奶微笑着说,很客气,但看不见多少诚意。
“不了,我不饿。”陈静姝不顾董奶奶的进一步礼让,逃跑似的走了。

二勃2010-08-18 10:53:0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6


董珊在“病”了三天后不得不痊愈了。这样陈静姝的幸福生活也就此宣告了结束。在这三天里陈静姝都是这么过的:只有中午回家吃饭(陈国梁坚信自己女儿还小,所以不会为她夜不归宿想太多,而且他也见过董珊,陈国梁甚至还为自己女儿的交友能力予以表扬),放了学就主动联系董珊,到指定的网吧会合,上过网吃饭,然后在网吧的门口等董珊和王革从那家旅馆里出来。虽然陈静姝清楚的知道他们去旅馆里干什么,可还是愿意猜想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这样紧凑的时间安排让陈静姝写作业的时间变得很紧张,往往都要在早上先到学校的那一会儿功夫拼命写完。还因为陈静姝始终不敢在董珊奶奶家吃饭,所以这几天她都是饿着肚子在学校度过漫长的上午的。可就算是这样,当这种生活结束后陈静姝还是怅然若失,她简直太喜欢这种生活了!
但陈静姝还是有希望的,董珊王革已经商量好五一放假的时候在一起玩儿了,受邀名单里有她。这再一次让陈静姝欣喜不已,并且万分期待,她每天都盯着日历,为五一倒计时。

康帅的生活依旧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母亲冯丽鹃又在间隔了几天后有规律地来为他整饬卫生了。还拿来了一套换季的衣服。康帅不喜欢去商场那种人多的地方,而他的长相也导致他不重视外在的形象,即使穿着龙袍也不能让他的脸变得好看。冯丽鹃知道这原因,所以会主动把她认为儿子需要的衣服送来。久而久之双方就都习惯了,康帅从不自己买衣服,冯丽鹃也一定不会忘记在适当的时候送来衣服。
听到高跟鞋清脆的响声,康帅就知道是母亲来了,可自己正在游戏中,一时分不出精力,并没有迎出去,而在母亲进屋后也只是面对着电脑问候了一声:“妈来啦!”
一声非常柔和的回应,然后就是一些塑料袋与床接触后发出的声音。
“吃饭没?”冯丽鹃在床上坐下。
“还没呢。”康帅仍然没回头。
“那正好,我搁楼下饭店要了俩菜,你快趁热吃了吧。”
这时康帅才把自己的“战士”转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回身说:“你看你!不都说不用给我拿了吗,我想吃自己就买了。”
“你哪回都这么说,我哪回来都看你吃面条儿!”冯丽鹃说出了母亲的埋怨。
“晚上吗,对付一口就完了。”康帅憨憨一笑。在母亲身边打量了一遍后又说:“又买水果了?我天天在街上转,想吃什么不能买,你大老远拎它来干什么,怪沉的!”康帅说出了儿子的埋怨,“你上回给我买的,剩俩香蕉我刚才才吃了,皮儿都黑了!”
“那不正好吗,接上了!”冯丽鹃答非所问地笑说,“这菜还热的呢,快吃了吧。”说着动手把装着菜的饭盒从塑料袋里向外拿。
“等会儿的吧,我做点儿饭,就着饭吃。”康帅说着站起身。
“还得现做饭?”冯丽鹃问,然后自责地说:“怨我了,把饭一块儿带来就好了!”
“没事儿,咱家米是我一块儿干活儿的一个师傅家自己打的,好吃!”康帅说着朝外走。
“我去吧。”冯丽鹃说着站起身。
“不用,我去吧。”
“我去吧!”冯丽鹃伸手拉住儿子,“你试试这身儿衣服。”
康帅这时才发现,在母亲的身后还有一袋东西。
“我都说多少回了,不用给我拿衣服。我天天干活儿,你给我拿我也穿不着,去年给我的也没穿几回,还跟新的似的呢。”
“你还光干活儿啊?怎么穿不着?去年的是去年的,谁一年不添几套衣服。”冯丽鹃笑说,一字一句都渗透着母爱。
“那也不用。好衣服给我穿也白瞎了,你赶紧拿回去卖了吧。”康帅是真的这么想。
“傻话!什么叫你穿白瞎?我儿子差啥?这套衣服是我进货时候专门给你买的,就这一套,怎么卖?你快换上给妈看看。我做饭去啊!”冯丽鹃说着去了厨房。
康帅应该算是标准的模特身材,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衣服穿在他身上是可以抬高身价的。而每当这时候冯丽鹃都会很受刺激,单纯看着儿子的身体是那么的有风度,那么的迷人,可看儿子的脸……
“嗯——好看!”正在厨房忙碌的冯丽鹃在见到儿子之后第一时间发出了语气略显夸张的赞叹,“这身衣服好看,也挑人儿。也就你穿,一般人穿都没法瞅!”冯丽鹃发自内心地笑着。
“你总这么给我花钱,杨艳儿他爸愿意吗?”康帅在母亲一番夸奖后试探性地问。
“你个小破孩儿还想挺多呢!我给我儿子花钱关他什么事儿,又没花他钱!”冯丽鹃朗声笑说,仿佛是想刻意的证明什么。冯丽鹃说完后看儿子还是一脸认真地站在自己面前,她马上认识到自己说的并不是儿子想知道的,于是又补充道:“没事儿,他不管。家里在商场给杨艳儿投了个床子我都没说什么,我隔三岔五地给自己儿子买点儿东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康帅一点也不怀疑母亲的话,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完全有统治一个家庭的能力。
虽然已经是四十五岁的人了,可从外表看冯丽鹃绝对不超过四十岁。一米七零的身高完全没有这个身高的女人到了这个年龄所显现出的蠢笨形象,体型还是那么匀称苗条。白皙的肌肤,脸上鲜见皱纹,一双始终带笑的睿智的大眼睛。被称为美女是绝对不为过的。而这还只是外表而已,冯丽鹃的头脑和干练的行事作风也是突出的。这样的女人要征服一个老实巴交得近乎懦弱的男人是绰绰有余。康帅全都了解,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客气话罢了。康帅不恨母亲,小时候可能有那么点儿恨,可早就不恨了。如果让这样的女人和一个酒鬼生活一辈子,连康帅自己都不能接受。可不很十一回事,爱又是一回事。康帅在心里做不到爱母亲,在记忆里没有一幕与母亲亲昵的镜头,在他大部分的生命里母亲都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妻子,他没机会跟母亲亲昵。于是他在自尊心的驱使下有意地疏远母亲,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母子之间只有机械的给予与接受。随着年龄的增长,对生活理解的丰富,康帅渐渐地理解了母亲,母子间的关系也渐渐融洽,可却怎么也爱不起来了,母子在一起时说得净是客套话,而不是真心话,就连关心都显得很生硬。
从离婚的那天起,冯丽娟对儿子的愧疚就已经形成了。可作为一个平凡的女人,遇到像她这样的境遇还能怎么办呢?
离开了康帅是事实,可冯丽娟一直主动承担着自己的那份责任也是事实。她尽量给予康帅母亲的关怀。可她很快发现了儿子的冷漠,这让她一度伤心过,也因为组建了新家庭而自觉不自觉地忽略过儿子。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冯丽娟渐渐生出了一种孤独感。这种孤独感当她在家里的时候尤其甚,因为这个家庭的组成是一对亲生父女和她。冯丽娟开始想念自己的儿子,开始向往与自己的儿子相处。而当她再一次付出母爱的时候也很顺利地就被接受了。冯丽娟心灵深处的那份空虚孤单被填满了。无条件地为儿子付出,与儿子相处,为她平淡机械的生活里平添了一份意义。
冯丽鹃开始收拾屋子,康帅也陪在母亲身边,母子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冯丽鹃每次都能找出一堆要洗的衣服,这并不是因为康帅多邋遢,康帅是经常洗衣服的,只是母子两个的标准不一样,冯丽鹃每次找出来的“脏”衣服里绝大部分都是康帅认为没必要洗的。
康帅坐在电脑桌前,冯丽鹃在身后拾掇他的床。康帅突然想到早上刚换了内衣裤,还没来得及洗,于是触电般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预备把它们收好,却看见它们已经被母亲连同其它的衣物一起收入怀里了。
“妈——不用——那个不用你洗!”康帅说着扑上去,把它们从母亲的手里夺了回来,又扔回了它们原来呆的那个角落里,紧张加害羞导致康帅满脸涨红。
“小样儿吧!还挺讲究……”冯丽鹃笑说,可心里却远没有那么轻松。
饭做好了,在康帅的要求下冯丽鹃也稍稍吃了点,并且对康帅的米饭赞誉有加。之后就去洗衣服了。
“妈我洗吧,你帮我刷碗。”康帅体贴地占领了母亲的位置。冯丽鹃也不争,转而去为儿子刷碗。收拾好厨房后搬了把椅子坐到离康帅不远的地方,母子俩继续聊着一些生活琐事。25瓦的灯泡发着昏黄的光,把这一幕衬得很温馨。

二勃2010-08-18 14:20:1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7


冯丽鹃每次来康帅都要送她过那段没有路灯的路。母子俩聊着聊着聊到了康帅的父亲。
“你不给你爸打电话?”冯丽鹃问。
“他电话早就不用了,找他就得打警卫室的电话,还得现喊他,我不爱打。有事儿他就给我打了。”康帅说。
“那他多长时间给你打一个?”
“不一定,有时候半个月,有时候一个月。这回有一个多月没打了。打了也没什么唠的,听他喝多了大舌头那声我还烦……”康帅的抵触表现地很明显。不过不含厌恶,大多是无奈。
“你爸也不容易,你也别跟他太生了……”冯丽鹃在沉默了许久后意味深长地说。
“嗯……”康帅也在沉默了许久后,低沉地应了一声。
康帅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容易。
康帅的父亲康兴华。本来是镇上一个少年有为的能人,在像康帅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做钢材生意的小老板了,是当时镇里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之所以这样,才能娶到当时镇里出了名的美女,也就是康帅的母亲。这段婚姻是曾被人们传为佳话的幸福婚姻。可就在康帅出生前的几个月,康兴华被一个相交多年的朋友骗了,损失惨重,这给康兴华造成了很大的打击。随之而来的康帅的出生本来应该是个喜事,可却又给了康兴华一个更大的打击。也就是从那时起,康兴华的嗜酒变成了酗酒。在之后的几年里由于体制改革,康兴华的生意越做越差。而为康帅求医也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这个昔日幸福的家庭,就这样慢慢破败了。
冯丽鹃在离婚后嫁给了自己的同学,一个丧偶、在机关里工作的本分小职员。康兴华也从此随心所欲地过起了自暴自弃,醉生梦死的生活。
不过康帅的童年也没有因此而多么的悲惨,他不光有一个喝醉了之后如同一滩烂泥,从不耍酒疯的父亲,还有一个想要负责任的母亲和非常负责任的爷爷奶奶。所以康帅除了长相奇怪之外与其他人没有不同,没有比大部分的同学贫困、寒酸,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单亲家庭而受到过多的注意,因为那时的单亲家庭已经不再稀奇了。
也是在长大成人之后,康帅理解了父亲不容易,也早就原谅父亲了。可康兴华现在的样子已经不能在父子间建立正常的沟通了。最主要的是康兴华失去了父亲的尊严,当父亲在儿子的心里不再伟大的时候,“父父子子”的关系就不再那么成立了,康帅可以接受母亲的再嫁,但却接受不了父亲的颓废,连表面的客气都做不到。
在外人看来,康帅虽然是个残疾人,但性格还是很正常的,不但与正常人没有区别,甚至某些方面还要比正常人更出色。但康帅真实的性格却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正常。就因为刻意表现正常,康帅的性格在极度的压抑下形成了扭曲。最明显的是他对异性的态度,他表面上对异性的态度是躲避,甚至满不在乎,可越是这样,在心里上对异性的渴望就越强烈。康帅极度渴望拥有一个可以让自己不用躲避,不再自卑,可以随意接近的异性。这种强烈的渴望已经无数次地让康帅在午夜辗转反侧了。它就像一团烈火,可以轻易地点燃康帅心中哀伤的草原,让康帅顷刻间想起自己所有的不幸,让康帅对活着产生厌倦。康帅很怕这种情况的出现,所以他在干完一整天活之后还要彻夜坐在电脑前打游戏,他要保证自己已经困到躺在床上就能睡着的程度才去睡觉。
陈静姝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多姿多彩了。董珊为她介绍了很多自己的朋友和朋友的跟班,让陈静姝被欺负的时候可以找他们。这大大地提升了她在学校里的地位。她甚至已经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了。这充分地满足了陈静姝的虚荣心。但这也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丰富了陈静姝的理想。董珊为陈静姝介绍的人里有很多都人都是她早已慕名很久只可恨无缘认识的,而现在他们竟然都成了自己的“哥”了。陈静姝光想就已经心花怒放了。她不仅听董珊的话,有事就去找他们,而且还进一步地发扬了这句话,没事的时候也经常去找他们。跟他们在一起玩,看他们玩,有机会的时候还会用亲密的方式来联络一下“兄妹”之间的感情。她渐渐感觉自己离理想中的生活越来越近了。
周末,康帅干活的工地因为材料没送到而提前下班了。回家时康帅又遇到了陈静姝,正和一帮小女孩在路口玩儿。她在这群女孩中间有种鹤立鸡群的效果,特别地突出,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是孩子,而陈静姝也是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孩子。外形不同还是其次,主要的区别是她眼睛,一点儿稚气也没有。
其他的女孩谁也没注意到康帅的经过,只有陈静舒注意到了,很客气的对康帅笑了一下。康帅心里一动,还了一个同样礼貌的颔首。
康帅现在的心就像勉强平静着的湖面,一旦朝里扔块石头,泛起的涟漪就会连绵不断,久久无法平息。这种波动是非常剧烈的,它会扰乱康帅的所有正常思维,让本来应该做的所有事都失去了它原有的必要性。
康帅每次回来都要先洗洗,换去工作服。这早就已经成为习惯了,不单单是为了涤去身上的汗水,康帅也喜欢沐浴的感觉,喜欢自己的身材,喜欢这身结实的肌肉。喜欢的东西是要经常拿出来欣赏的,康帅的洗涤身体就像是猎人擦拭心爱的枪;古董商爱抚珍藏的青花瓷。
正在康帅洗得惬意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声惊讶地叫喊:“哎呀,你干什么呢?!”
因为不停被击打的水的声音,康帅居然忽略了由远及进的脚步声,直到话音传来他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二勃2010-08-18 14:22:1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8


康帅略显惊慌的神经在判断出说话的人是陈静姝又发生了一阵猛烈地震荡。
“这还用问吗?”康帅直起身说,“你干什么?”康帅反问微笑站在台阶下的陈静姝。
陈静姝刚来的时候也被瓷实地震慑了一下。她看见康帅赤裸着上身,双臂按在脸盆里,不断地朝身上撩水;浑身的水珠均匀的漫洒在他黝黑的身体上,每一块肌肉突起的地方都泛着一种诱人的光亮。在东北的乡村城镇里,男人赤膊是很正常的事情。一到夏天随处可见。可陈静姝却从没见过这样的身体。她被惊呆了。女性美好的身材被男性称作“性感”,可以让男人着迷,男人美好的身体对女人也具有同样吸引力。陈静舒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呆住了,僵硬地站在门口,任凭着心跳加速。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康帅直起身,刚才被门框挡住的脸露了出来,再配上他那有些拙笨的话音,陈静姝一下子猛醒!
“我来上下网,行不?”陈静姝说着朝屋里走来,柔柔的笑容和语气像只手轻轻地撩拨了一下康帅已经不安分的心。
陈静姝走到康帅面前就停住了,她的头连康帅的肩膀都不到,想要与康帅对视必须仰起头。可是她一点也不想跟康帅对视,不想面对他那张让人扫兴的脸。她的视线一直平视着,看着康帅的胸口,这让她舒服多了。
“行。电脑开着呢,你进屋吧。”康帅答应得爽快。
陈静姝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屋里。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北角摆着张床,床尾迎在窗前;床上斜拉着条绳子,上头搭着几件衣裤。电脑摆在正对屋门放着的一张书桌上,书桌前一把老旧的椅子,坐在上面一转头就能看到院子里的一切,视野很好。与书桌并排放着一支TCL电视机的包装纸箱,坐在由八块砖头两块木板搭起来的基座上,顶端盖着报纸,报纸没有覆盖到的边角处隐约露出书的影子。
康帅忙草草地洗完了,到另外一间房间里换上了母亲昨天拿来的那套衣服。那边的房间里开始频繁地响起QQ的提示音。
康帅在面对陈静姝的时候是不自卑、没有那种本能的躲避的,因为毕竟是太熟悉了。他们关系不单单是同在一个村子,经常见面那么简单。最近两年,每当过年,村里的男孩们回来,大家聚在一起玩儿的时候陈静姝也是要参加的,他俩是玩儿在一起的,所以算是朋友关系。而当过了年,回来的那些男孩又回到他们各自的城市之后,村里那些天天玩在一起的人里就只剩下了康帅和陈静姝。陈静姝已经认为自己长大了,有很多想法需要表达,跟自己“同龄”的朋友又无法沟通,而有许多想知道的,在他们当中更是无从知晓。所以陈静姝会偶尔地来找康帅聊聊天。虽然康帅说话的声音显得笨拙,可说出的话还是能让陈静姝满意的。他俩也因此勉强算是好朋友了。
康帅迫切期待与异性接触这一点陈静姝满足了他,而且陈静姝还与他无话不谈,对很多私密的话题都毫不隐讳。这让康帅认为自己对于陈静姝很看重,自己在她心里是有一定地位的。康帅深知陈静姝的性格为人,他感觉自己和她在一些事上是可以有想法的。康帅只想拥有一个类似于女朋友一样的人,可以像湖里的天鹅一样脖颈相交、耳鬓厮磨,至于对方的为人,现在还轮不到康帅想。




二勃2010-08-18 14:23:1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9


但陈静姝的想法却与康帅南辕北辙。她之所以喜欢和康帅聊天是因为这村上只有他可以成为自己的听众。陈静姝与康帅说很多私密的话题也不是因为把他看得多么重,而是因为她的倾诉欲过于强烈了,就算换成别人她也一样不会保留。不过不抵触康帅倒是真的,因为见得太多,太熟悉了,致使陈静姝对康帅的长相已经习惯了。陈静姝并不觉得康帅长得多么让人受不了,而且康帅的为人在村里也是得到肯定的,赢得了大众的尊重。当一个残疾人得到认可的时候会变得让人敬畏,他们的缺陷会融汇成敬畏的一部分,那么缺陷就不再是缺陷了。在陈静姝心里康帅是个不错的朋友,是个值得敬畏的人,但从来都不是一个吸引她的异性。
“这家伙,人脉挺广啊,这么多人!”康帅凑到了电脑前,看陈静姝正同时和四五个人聊天,忍不住说。
“啊,都是我哥我姐,好几天没看着了,想我了。”陈静姝有点无奈地说,双手忙碌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打字儿挺快呀。”康帅又说道。
“还行吧。我姐打字儿才快呢,我不算什么。”陈静姝试图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董珊,宣传她的优秀。
“错别字儿也不少!”康帅哼了一声,说。看似不屑,实际上却是在有意地套近乎。
“都这么打,为了快吗。没事儿,能看明白意思就行。”“都这么打”的意思是说这是一种时尚,言外之意是康帅根本就是个跟不上时代的老土。可这时康帅已经没那份闲置的思想去分析陈静姝的语义了。康帅单腿跪在电脑前的椅子上,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按着电脑桌,与站在椅子边上忙着的陈静姝距离不足二十公分。陈静姝的头就在康帅下巴底下,康帅敏锐地闻到了陈静姝头上洗发水的味道。
康帅心脏越跳越快,很快就生成为了狂跳,似乎已经缩成了一团。呼吸也渐渐的开始不协调了。这让康帅不得不退坐到床上,他感觉如果再和陈静姝距离那么近自己就要窒息了。下午的阳光从后窗爬到康帅的床上,样子妖娆,把屋子装饰出了一抹瑰丽的浪漫气息。
康帅一直在刻意的与陈静姝攀谈着,可陈静姝实在是太忙了,即使不想敷衍他,回答也显得很漫不经心,屋子里占主导的声音一直都是那焦急的QQ提示音。但康帅却是用了另一种视角来看待这一切:陈静舒简短的回答很诱人,好像是有意为之的。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浓重的挑逗的味道,熏得康帅有点不能自持了。
康帅自从歪在床上的那一刻起视线就没离开过陈静姝的背影:她站得不直,扭出了几个曲线,就像初夏刚发芽的柳条,康帅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婀娜。白底橘黄色格子的裤子紧拥着身体,直直的线条在大腿上划出一道圆弧。红色的长袖衫既旧又肥大,显然穿在她的身上是“易主”;衣摆离开身体好远,空出一条一线天,如果上天现在把康帅变成只苍蝇,那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问为什么,而是马上飞进那空隙里。陈静姝的身体虽然还不成熟,远没到饱满的程度,可只凭现有的,也已经很明显地突出了女人的风韵,俨然一具魔鬼身材的雏形——陈静姝是个妖精!
什么是催眠?催眠就是你不断地想着某种事物,并且把它的好推崇到顶礼膜拜的程度;你的眼里只有它,心里只有它,它顶替了你的准则,消灭了你的理智,侵占了你的精神,你感觉你的世界里只有它,除了它你没有任何在乎,为了它你没有任何顾忌。这就是催眠。还有种说法,管这叫着迷。
除了眼前这具背影,康帅忘记了一切。
“你差不多了吧?我还要玩儿呢!”康帅用仅有的最后一点理智说。

二勃2010-08-18 14:25:01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10


“再等一会儿呗,就一会儿,啊!”陈静姝扭头瞥了康帅一眼,皱着眉,嘟着嘴,语气和眼神用两种形式同时诠释着“俏皮地祈求。”
陈静姝这幕自认为再平常不过的撒娇,就如同压死大象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把康帅拖进了万劫不复……时间一下凝固住了,如混凝土般冰冷,也同时凝固了康帅所有的正常思维,一种令他一生都解释不了的力量催使着他走近陈静姝。
康帅把一半的力气都用在了克制自己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栗的声音上,故作不耐烦地说:“快点儿吧,别唠起来没完了……”
说话间,康帅用他省下来的另一半力气,奓着胆子在陈静姝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当这个动作做出之后康帅马上就后悔了,他感觉陈静姝会转回身,狠狠地给自己一个大嘴巴,然后再在自己的脸上吐口唾沫,大骂自己流氓,然后推开自己夺路而逃。她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那样村里很快就会传开:康帅是个占小女孩便宜的无耻流氓。康帅想到这一切都快后悔死了,他痛恨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康帅的额头上迅速地钻出了汗珠,脸上瞬间现出了见到鬼一般的恐惧。他麻木地站在原地,心里的感觉就像踩了老虎尾巴——只能静等着死亡了。
“哎呀!烦人……”这是康帅听到的。声音绵软柔和,就像在抱怨有人往她头上撒了把花瓣。而且从声音判断陈静姝根本没有任何不满,这种指责更像是例行公事,不得不说的一句面子话。
康帅如释重负,感觉就像头已经被按到了断头台上了,就在手起刀将落的时候有快马赶到,大喊“刀下留人!”一颗已经吐到嘴里的心又得以重新咽回了原来的位置。康帅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还看见一扇门冲自己打开了,门里雾气蒙蒙,所有的景物都若隐若现,只有一双诱惑的眼睛异常明亮,康帅只同它对视了一下就拔不出来了。
康帅呆呆地坐在床上,消化着这如同闪电明灭般迅捷的突然转变。他面无表情,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喷涌出一股股炙热的熔岩,不论如何阻止,都无法不让自己心喜若狂、不让自己为之陶醉。康帅没想到欲望的满足竟然是如此致命的蛊惑,无耻?下流?不道德?也许吧,此刻康帅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女孩应该毫无理由的保护自己的身体。陈静姝在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一原则了。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或许是童年时潜移默化的,来源已经无考了。陈静姝童年时也是极忠诚地遵守着这一信条的,可当她开始对成年人的游戏——恋爱,感兴趣的时候,对这游戏的结尾——性,感兴趣的时候,曾经如磐石般坚固的心出现了动摇,或者说是身不由己地开始动摇了。禁果的样子是那么的诱人,陈静姝早就垂涎三尺了。虽然挂在树顶上那只最大的一时间还尝不到,但那些垂在下面唾手可得的小果子陈静姝就再也不想忍了,她迫不及待地要摘下来先尝尝味道……
康帅的这下轻微的触碰就如同一把天火,点燃了陈静姝心里期待被开垦的荒原。她的心在这一瞬间开始狂跳,狂跳的心就像高速转动着的活塞,喷出一团团的火,燃遍了她的身体。火焰透过皮肤映红了她的脸。陈静姝的眼睛慌乱地游移着,不是恐惧,而是紧张,虽然类似的事,甚至比这还要过的事已经在她身上发生过很多次了,但却都不如这次真,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电影场景一样,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的合适,让她怀着紧张的心情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康帅不是老手,根本就没有经验可言,他不知道怎么样循序渐进,也不知道什么叫步步为营。异性本身对康帅就是极其陌生的,至于如何接触异性、征服异性就更无从谈起了。但无论他脑子里混乱成了什么样,他绝对没想过适可而止,没想过到此为止。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康帅的惊恐已经没了,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像上次一样做……
因为内心活动过于激烈而导致身体僵硬的两个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康帅从新走进陈静姝,从新演绎了刚才的动作。他不害怕了,可紧张依然存在,张开的手就像块生锈的铁板。不同的是,上次康帅的手像是碰到了弹簧,马上就被弹回来了,而这一次像是遇到了磁铁,一接触上,就再也分不开了。
康帅和陈静姝的确很熟,可也远没熟到这个程度。这个突然的飞跃让他一时间有点适应不了,即使这是他向往的。而且自己突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陈静姝居然没有任何表示,居然是不置可否地完全接受了。这让康帅很尴尬。他不停地想:陈静姝到底对自己什么态度?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喜欢到什么程度?她的沉默让康帅苦恼,感觉好像是自己在占陈静姝的便宜。于是康帅迂回地问了自己的疑惑:“怎么回事儿,你还有完没完了?……”由于康帅吐字本就不十分清楚,所以掩饰了这句话因为在极度地激动情绪中说出已经颤抖、扭曲变形的事实。
“有完啊,该完的时候就完了呗!”陈静姝答应得轻松,怡然自得,没有一丁点曲意逢迎的味道。
康帅仿佛从钢筋混凝土的丛林一下跳到了旷野,顷刻间便抛弃了刚才的紧张压抑,感到心旷神怡,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
康帅越想越快乐,两块坚硬的锈铁板也还原成了手,开始做起了手该做的动作……但满心幸福的康帅也无心再做什么了,两手最后环住了陈静姝纤细的腰,身体紧紧地贴着陈静姝的身体。他本想把头靠在陈静姝的肩膀上,可陈静姝和他相比实在太娇小了,他必须把身体蜷起来才能完成这个动作,可如果那样做的话就太难受了!不过没关系,做不成这个动作一点也不妨碍康帅痴迷的陶醉。
陈静姝没想到康帅那么结实的身体靠在一起却是那么的柔软!再加上适度的体温。是那么的宽阔,感觉就像是躺在温热的沙滩上晒太阳,舒服的让人依赖。陈静姝闻到了康帅身上香皂的清香混合着新衣服上淡淡香气,一缕缕不断地在她鼻翼旁萦绕,美妙的让她不自觉地想:被男朋友抱着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二勃2010-08-18 14:26:2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11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康帅的吐字扼杀了他的语气,在心里一直想的温存成了泡在水里的泼墨山水。
“学生呗。这个是我姐,长得可漂亮了!这些都是她小弟,我们五一要出去玩儿。”陈静姝的回答就像她的身体一样配合。
“道儿上的?”
“不是,就是混得挺开的,挺有道!”陈静姝又一次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对董珊的崇拜。
“她是你什么亲戚家的姐?”
“不是,她是我认的姐。”陈静姝不无自豪地说。
“那你也挺有道啊!”康帅笑说。
“还行吧。一般!”陈静姝尽量把回答加长。
“你们五一要上哪玩儿啊?”康帅问。
“KTV。唱歌儿去。我姐夫三号生日。”
“又是姐夫又是小弟,你这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哪!”康帅从这些不属于学生的关系里大概得出判断。
“才不呢!我姐可好了,也不作,也不花,就跟我姐夫一个人儿!”陈静姝忙为董珊正名。
两个人一直保持这种轻松自然的氛围——严格说应该是陈静姝用轻松带动着康帅。他就这么一直牢牢地抱着陈静姝,大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他不光忘记了游戏、吃饭,甚至连累都忘了。可陈静姝忘不了。长时间维持同一姿势对其而言已经类似于刑罚了,她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她感到背酸、腰酸、腿也麻了,被人抱着的感觉陈静姝也体验足了,开始厌了、腻了、有点恶心了,而且自己上网的目的也达到了。陈静姝决定要离开了。
“好了。我完事儿了,走了。你玩儿吧!”陈静姝还算客气地挣脱了康帅。
当陈静姝转过身面对康帅的时候立即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了后悔。她迅速与康帅拉开距离,在走到了房间门口的时候才想起跟康帅说“拜拜”。但由于多种原因,促使陈静姝没有转过身面对康帅说话。
陈静姝没办法把这丢人的一幕马上忘掉,原因是被康帅刚才一直搂着的腰和紧贴着的背已经微微出汗了,现在一经风吹,这些地方由闷热变成了一种湿湿的凉。
陈静姝的态度似乎在告诉康帅他们没有多亲密,虽然陈静姝已经极力地在掩饰了,但从小的“与众不同”让康帅培养出了超乎常人的敏感,他隐约感觉到了陈静姝的真实态度,这让他对自己刚才做的事感到无地自容的羞愧,所以当陈静姝同他告别的时候他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但康帅随即又后悔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态度显得太满不在乎了。这会不会让陈静姝认为自己对待这件事的态度过于轻率呢?就算陈静姝不会这么想,自己也应该说些让她经常来的话呀,难道……就这样结束了?那这样又算是什么?陈静姝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冷淡而不敢再来了?其实她心里也是有想法的,只是不那么纯洁。那自己又纯洁吗?不管缘于什么动机,体验的感受都是一样的啊,这不正是自己渴望的吗?而自己却亲手把这一切葬送了……
康帅再也阻止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了。
胡凤英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和一张小小的嘴,鼓鼓的腮帮子,一副无知者的样子。论长相还算过得去,但身材就很不敢恭维了,腰用水桶形容已经不适合了,说成“水缸腰”应该更贴切一点儿。
胡凤英家庭负担重,婚姻又不幸福,工作还不清闲,却从没有因为这种种的负担被压得绝望过。这要归功于她的性格。她是个极其外向的人,表达欲极强,心里存不住一粒芝麻。说话也是典型的着三不着两,只要是任何一个认识的人,不管熟络与否,她都像是心理咨询者面对心理医生一样毫无保留地倾诉自己生活中的种种苦楚。因为胡凤英的苦楚实在太多了,所以村里的人对她的印象是:怨妇,能说,滔滔不绝,但是绝大部分都说不到点儿上,而且说的一点儿也不动听。
这是胡凤英的解压方式,她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发泄途径的话她可能早就疯了。不过胡凤英的生命力也着实顽强,如此单纯地倾诉就能让她达到发泄的目的。只要把自己的困难说出去,她就舒服了,仿佛这些困难也随着倾诉一起推给听众了。不过由于她的动机和表达的方式,导致了她的听众都是痛苦的,感觉备受煎熬。这样久而久之就导致了人们在路上如果提前看到她的话都会有意地加快脚步或是放慢脚步,尽可能地避免与她结伴而行。

二勃2010-08-18 19:47:24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刚发帖的时候我还是满怀忐忑的,不过还好,不至于无人问津!
二勃2010-08-18 20:12:3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12


小饭店里的水案不是那么正规的各司其职,不光是切菜备菜,给所有菜肴的原材料做粗加工,有时候刷碗和面食之类的工作也是要兼着做的——尤其是在老板娘在的时候。而背地里跟老板娘说说其他人的坏话,打打其他人的小报告,这些也都是要费心思。另外胡凤英这一行的上班时间也很长,虽然不是一直都在干活,可熬不到十一个小时也是不准下班的,而且如果晚上有客人吃饭的话还要无偿地把上班时间加长,可从没有加班一说。
今天的客人不多,胡凤英可以按时下班了。可同时剩菜也不多。物价越来越高,菜越来越贵,可生意却越来越难做,除了那些旱涝保收的有铁饭碗的人之外,普通老百姓的形势已经没前两年了。这从到他们饭店吃饭的人上就可见一斑。在前两年收拾客人的桌子时剩菜是很普遍的,而且剩什么的都有,可现在,全都越来越会精打细算了,点的菜尽量刚刚够吃,一旦剩下,稍微像样点的菜都要打包,桌上剩下的经常只有啃剩的骨头和吃剩的咸菜,真的是只能喂狗了!时间长了,弄得胡凤英收拾桌子的热情都没了。胡凤英时刻都在期盼着饭店里能来那种公款报销的饭局,到现在也只有他们吃过饭的桌子上还有油水了。为了他们,就算是加班也值得。
没有收到剩菜不让胡凤英意外,让她意外的是马上就要下班了,可陈国梁却还没来接她。平时这个时候陈国梁已经等在门口了。
陈国梁在清醒的时候还是比较体贴胡凤英的——难道他又不清醒了?胡凤英的心里开始忐忑了。
下班之后胡凤英步行到了陈国梁平时等活的地方,陈国梁不在。问了一起在这拉活的人得知他下午就走了。胡凤英的忐忑慢慢变成了恐惧,心中的天空顿时阴成夜……
胡凤英在回家的路上徘徊了很久。她实在太厌恶回家了,太憎恨喝醉的陈国梁了,太想脱离那地狱般的家了。可胡凤英却又别无选择,逃跑和出走都是幼稚的举动,她跑又能跑到哪去?走又能走到哪里?最后还不是多挨几次打,还要连累父母、兄弟姐妹。虽然稍微想一下就已经崩溃了,但胡凤英还是别无选择,她必须回家!
人的动作是靠感觉来支配的,如果刚才的那个人说陈国梁中了彩票,正在家庆祝呢,那胡凤英的脚步一定轻快如飞,媲美东方神鹿。可现在是回家接受又一次的折磨,胡凤英的状态就像是背着喝醉了的陈国梁一样,不单单是感觉举步维艰,心里也感觉异常疲惫。
胡凤英身心俱疲地向家的方向走着,灯光逐渐稀落。她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马上警觉地回头看,却是同村的李华。她干的是跟胡凤英一样的工作,所以下班的时间都差不多。
“你也才下班儿啊?”胡凤英问,说着住了脚。
“啊。要不早下班儿了,都换完衣服了又来一桌。”李华说着到了胡凤英跟前,两人并肩继续走。
李华早就看见胡凤英慢慢悠悠地在前头晃荡了,如果不是她急着回家,是绝对不会赶上来的。
“吃饭的人儿多不?”胡凤英问。
“多!从下午三点开始上人,一直忙到现在,就这样还跑了好几桌儿呢,给老板娘心疼坏了,心疼也没用啊,又不能在外头吃……”从李华的语气明显能听出来她对自己工作的厌恶。
“我们那吃饭的倒是不多,不多也不让早下班啊。一个吃饭的都没有俺们这些干活儿的也得在那候候着,不到点儿不让走。老板娘还贼抠儿,天天瞪俩眼睛猴廔着,拿什么都当好的,我他妈都不想干了……不让我走!”胡凤英的语气中也明显有厌恶,但同时还有种身不由己。
“哎呀,你那多轻快儿,你还挑啥!下班儿晚点儿也没事儿啊,你有车接你怕啥。像我们这样儿的,下班再晚也得自己往家走。唉?今天你家那个怎么没来接你呢?”李华有点明知故问。
“还提他……不一定又上哪喝去了。一天不是耍(赌博)就是喝,喝多了还他妈作,家都让他造成什么样儿了!我都跟他过够儿够儿的了,这也就是看孩子吧,要不看孩子我早他妈抬屁股走了,上哪不挣口饭吃?何苦跟他遭这洋罪……”胡凤英说得很动情,李华仿佛听到了抽抽搭搭的哭声。
胡凤英的处境艰难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可由于她的为人不大好,所以基本没有赢得同情,村里的大多数人都认同她有今天是“自己瞎得瑟”出来的,李华也是持这一观点的其中之一。可就算如此,看到胡凤英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让李华动了恻隐之心,不由得安慰道:“哎呀,谁家容易!看着都挺好,背地里的难处别人哪知道?稀里糊涂的将就着过吧,都像你这么寻思就都不用过了。你家那个不就喝多了不消停么,平常儿对你好啊。你看俺家那个什么时候来接过我?别说不喝酒,喝完酒你三脚都踹不出个屁来,跟哑巴也差不哪去!都能倔死,上来那劲儿能把你气死。他就这样儿这十来年不也过来了吗!”李华试图用现身说法来让胡凤英感觉平衡。

二勃2010-08-18 20:46:17 发布在 舞文弄墨
怎么发不出去呢!
二勃2010-08-18 21:37:08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13


“你家老爷们儿多老实,还下力。俺家那个要是能赶上你家那个一半儿我就烧高香了!”胡凤英已经从刚才的抽搭发展成了哽咽。
“哎呀妈呀,给你摊上你也受不了……”
“那也比俺家那个强……谁都比他强……你看他这二年这一出儿出儿的……让咱说你喝酒也行,不怕你喝,你少喝点儿,现在那散酒都是拿酒精兑的,喝多了不好,他听吗?喝多也行,喝多你就睡觉呗,吐什么的都不怕,我给你收拾。咳,一喝多就作,一喝多就作,没有一回不作的,你还不能说,说就打你,下死手打,就像我他妈在外边儿搞破鞋养汉子了似的!这都行,打我也就打了,养两天就好了,怕掉价咱就不出屋儿呗。他谁都打呀!一喝多就满大街逛啊,看着不顺眼的就骂人家,遇着那老实的人家不惜理他;碰着那不让劲儿的就打起来了呗。挨打还行,他自己作的,挨打也活该!把人家打了不行啊,你得赔钱哪。光去年就两出儿,赔了人家五千多。亲戚都借遍了——他家那些姊妹才他妈王八犊子呢!跟他们一分儿钱都借不出来。最后还是我那些姊妹,瞅我遥哪借也借不着可怜我了,给我凑了两千多,我又搁(在)饭店支了四个月工资——老板娘真不善!一般谁能一下给你预支这么多工资——好说歹说的,就差给人家跪下了,比他妈三孙子还损!才算把这事儿了了。要不我说干够了呢,一天光干活儿也看不着钱,干完这个月才能把借资还完。一想起来这些真的……心里一点儿缝儿都没有……”胡凤英的讲述从开始的声泪俱下慢慢变成了后来的精神亢奋,俨然就像个说书讲故事的。
李华已经竭力加快脚步了,可还是觉得今天的路很长。而胡凤英却刚好相反,她一直疑惑怎么今天的路这么短,才说了几句话就到家了。
站在门口时胡凤英的情绪已经比刚下班的时候好多了,她已经基本做好了面对现实的准备。
胡凤英进门见女儿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睡下了,这让胡凤英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儿,因为女儿还能睡觉就说明陈国梁还没失去理智;可只是“稍稍地放下了点儿”,因为如果一切正常的话,陈静姝在这个时间是不会睡的。
“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睡了?”胡凤英自言自语着,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小心翼翼地走进里屋,见陈国梁半倚半靠在炕头叠起的被褥上,身旁的炕桌上摆着三个空啤酒瓶和一个玻璃杯,杯子里盛着少半杯白酒。陈国梁显然已经喝了不少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这点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并没有横眉冷对地骂她就能看得出来。
“怎么的了,自己坐这喝闷酒儿,小静儿惹着你啦?”胡凤英亲昵地坐到丈夫身边,手放在丈夫腿上,和声细语地问。
“谁惹他了,他自己玩儿扑克输钱了。谁没事儿惹他,我真闲的了!”陈静姝马上为自己辩解。
“啊。我寻思什么事儿呢!输了就输了呗,谁能老赢!”胡凤英说着走出里间屋,走到陈静姝的床前,低声问:“输了多钱?”
陈静姝见问转过身,面对胡凤英带有指责意味地说:“前头赢,赢了六百多呢,我就让他走,本来说好就玩儿到那时候。他非不走,非得还玩儿,最后不光把赢得都倒回去了,还把五百多块钱的本儿也输了!”
“把还你小姨的钱也输了?”胡凤英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所谓的“本儿”是什么钱。
“啊!”陈静姝如同发泄般的回答。
胡凤英一股怒火顿时在胸中燃了起来,气得浑身直抖,可仍然不敢爆发出来,只能忍不住小声抱怨:“那钱不让你还我小妹儿吗?她家过得也不富裕,人家不好意思跟咱们要,真格儿的就不给啦?我那工资这个月才能还完借资,下个月才能开,好不容易攒了这五百块钱让你还饥荒,你倒好,还给耍了……”
胡凤英话音未落,只听里屋“啪”的一声响,声音大的就好像打了个炸雷,与此同时,一些不规则的碎玻璃也不规则地从里间屋飞溅了出来。陈静姝母女同时被吓得一哆嗦,陈静姝本能地往被里缩了缩。一些玻璃碴儿还在地上跳跃着,配合着陈国梁发起的骂声。那骂声就像是踩在已经开始解冻的冰面上的碎裂:“***!我的钱我愿意输关你**事儿?*****!要不是你们两个败家货天天在那丧门我也不能输……****!我他妈赢钱的时候你他妈比谁都高兴,我一输了你就这熊样……再他妈废话我他妈砸死你……”

二勃2010-08-18 21:40:22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14


胡凤英浑身还在一直抖着,但已经不是气的了,而是吓的。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在为自己刚才图一时嘴里的痛快而后悔。但胡凤英却不敢保持沉默,因为这样只能让矛盾激化。
胡凤英强迫自己从陈静姝的床上站起来,走进里屋。勉强在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声音温顺却又稍带着点儿颤抖地说:“你看你,我嘴欠多说两句你还真急眼哪!你跟我一样儿的干啥?气大伤身,这要气坏了怎么整!”
“你说那话气人!玩儿不就那么回事儿吗,今天赢明天输的,才几个逼钱儿,至于你那样儿磨叽吗?”陈国梁喝得还不够多,还知道理亏,所以见着台阶就下了,虽然还余怒未消,可已经盛怒不在了。
“对,我不懂事儿,老娘们儿不就这样儿么,头发长见识短……”胡凤英看陈国梁脸上见了晴,自己心里的雷雨也停了。说着歪到陈国梁身边,伸手摩挲着丈夫的胸口。“别跟我一样儿的啊……”
“这话叫你说的,你是我媳妇儿,我跟你一样儿的嘎哈(干啥)!”陈国梁的情绪又回到了胡凤英刚回来时的状态。
“嗯,那就行。我也真是的,玩儿么,谁能老赢,今天输五百,明天咱们赢五千……”胡凤英服服帖帖地躺在陈国梁身边,说话的神态语气越来越像撒娇。
“真的了……”陈国梁哼笑了声,说。
胡凤英抓住时机,攀着陈国梁的肩膀把身子向前纵了纵,嘴唇紧贴着陈国梁的耳朵笑着耳语了一番。陈国梁终于笑了,连说了几个“行”。胡凤英从又躺回到原来的位置,说:“哎呀,这桌上也没菜了,我再给你炒俩菜,你再好好喝点儿?”
“不了,你收拾吧,收拾完就睡觉!”陈国梁吩咐一样地说。
胡凤英忙答应了,跳下地去拾掇碎玻璃。一场家庭暴力就这么被胡凤英的“忍辱负重”化解了。
陈静姝没睡,一直听完了全过程,包括胡凤英在陈国梁耳边小声耳语。陈静姝的心颤了一下,经验告诉她今晚又不会平静了……

二勃2010-08-18 22:16:45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15


因为上一次冯丽鹃跟康帅一起吃饭时夸大米香,所以康帅特地又从那个工友家买了一百斤米送给母亲。康帅把这事告诉母亲的时候冯丽鹃着实被感动了一回,收摊后先打发继女杨艳回家等康帅,自己去市场买菜了。
人长大了,杨艳也不像小时候那么讨厌康帅了。其实“讨厌”也只是康帅自己认为的,杨艳只不过是有些怕康帅罢了,不喜欢也有,但并没到讨厌的程度。对于一个胆小的女孩儿来说,突然间多了这么个高大丑陋的哥哥,怎么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在冯丽鹃的调教下,杨艳把遗传父亲的怯懦性格改了好多,自从高中肄业就随着冯丽鹃一起卖衣服,经过几年的锻炼,杨艳今年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摊位——在百货公司的三楼卖化妆品,开始独当一面了。在待人接物上也越来越圆滑了。
杨艳的父亲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出差,所以家里那些属于男人的工作近几年已经全部由康帅承担下了,杨艳和康帅也渐渐地熟络了。虽然从没有过像样的交流,但如果在街上遇见,距离远的时候杨艳会同康帅相视而笑,距离近的时候会热情地打声招呼,问候两句。
杨艳是慢慢地才认识到康帅的好的。小女孩在学校里有个哥哥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不会遭到顽劣男孩儿的欺负,可杨艳在被欺负的时候康帅却一次都没出现过,即使撞见也会远远地躲开。这是杨艳对康帅印象不好的最主要的原因。直到几年后杨艳才后知后觉地想明白:那些欺负过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有的会在转天受伤,而且再没有欺负过自己。这些事儿从没传进过杨艳的耳朵里,她唯一知道的一次是初中的时候,她的一个要好的同学看到康帅把一个正赖着自己的男生堵在胡同里,那个学校里的“混世魔王”的表情就像只受了惊的狗。从此以后那个男生再没靠近过杨艳。最让杨艳想不明白的还是康帅早就辍学到处打工了,为什么还能对学校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那么了如指掌呢?杨艳是个很漂亮的女孩,追求她的人很多,而康帅修理的那些恰好又都是自己讨厌的、令自己不胜其烦的,他一次都没干涉过自己正常的恋爱。杨艳肯定这些康帅不会不知道,可他从没干预过一点儿,也没告诉过自己的父母,这些都让杨艳感激、感动,在她心里,已经可以接受管这个丑陋的人叫哥哥了,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场合。
康帅把大米搬到阳台上放好,转身时杨艳已经端着水站在厨房门外了。
“我不渴,不喝了。我就先走了。”康帅不是有意这么冷淡的,他只是感到不自然,想要尽快摆脱这不自然。
“别走了,在这吃饭,我妈都去买菜了!”杨艳笑说。
“不了,你们吃吧。”
“那么多菜我们俩得吃到什么时候?你就留下吧!再有我还有事儿求你呢,前两天听我朋友说‘劲舞团’好玩儿,我也下载了一套,不知道是下错了还是不会弄,玩儿不了,你帮我看看呗?”
杨艳说话的语气和风格跟冯丽鹃很像,不急不慢,说服力极强,而且总能找到些让人无法推辞的理由。大概是她们职业的关系吧。唯一的区别是杨艳的声音比冯丽鹃更动听。
康帅在游戏方面是极精通的,他不但帮杨艳解决了问题,还代替“新手入门”教会了杨艳怎么玩儿。气氛在游戏的推动下迅速升温,康帅在面对自己熟悉的游戏后将紧张忘了大半,话也渐渐地多了。冯丽鹃见到这一幕后很欣慰,她坚决地拒绝了儿子打下手的要求,盼这两个孩子能够这样友好亲密地多呆会儿。
冯丽鹃楼下就是饭店,但是她了解儿子在饭店里吃饭是不自在的,而且冯丽娟也想亲手给儿子做顿饭。她已经把买来的虾和排骨交给饭店加工,自己只是炒两个简单的菜罢了。
晚饭间冯丽鹃想起白天的事,对杨艳说:“你挣的钱都花哪了?事先是说好了你自己挣钱自己留着,你想怎么花都行,那你也得把进货的钱留出来呀。再说没钱你早跟我说呀,送货的来了你才跟我说,我还得现跟人借。不是不让你花钱,那这么多钱花哪了你得让我知道知道吧。”
杨艳被冯丽鹃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微微红了脸,低着头轻声说:“我借朋友了!”
“哪个朋友?”冯丽鹃问
“哪个你也不认识。他做买卖临时倒个手儿,本来说今天给我,我就没跟你说,谁知道他客户那边没给他打钱。过两天儿就给我了,到时候还你。”
“怎么什么朋友还不能说?你那几个朋友我都认识,哪个也没做买卖呀……”冯丽鹃又问。
“哎呀妈!我都这么大了,交多少个朋友还能都让你看着啊!”杨艳虽然没道理,但却不准备认错,祭出了长大成人的“撒手锏”。
冯丽鹃没再问下去。与别人的女儿相处是要讲分寸的,虽然她在家里占着主导地位,虽然杨艳也管自己叫妈,可后母历来都是容易亏待继女的,何况杨艳爸爸又总不在家,所以冯丽鹃要格外注意分寸。
康帅也同样了解这一分寸,在适当的时候岔开了话题。
康帅知道的要比母亲多得多。康帅知道杨艳跟一个男孩交往已经接近半年了,康帅还知道那个男孩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仗着自己父亲做小包工头多年,家里有几个钱,就整日里正事不干,把吃喝玩乐谈恋爱当做职业。康帅深知这人人品不良,可杨艳特别喜欢他,自己当然不能干涉。他对杨艳的感情远没到那种大爱无边的程度,他关心杨艳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是自己母亲的继女,如果阴暗一点说都能扯上“目的”,连义务和责任都谈不上,所以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康帅是不会做的。康帅就连善意地提醒都没给杨艳,一直把友好亲密保持到他离开。
“把这些菜拿回去明天吃吧。”在康帅离开之前,冯丽鹃把早就打包好的剩菜从厨房里拿了出来。
“我不拿,你们留着吃吧。哪有上别人家吃饭还打包的!”康帅推辞。
“这哪是别人家?这不跟自己家一样吗!我和杨艳儿都不吃肉,杨艳儿她爸还得好几天才回来呢,留着坏了不白瞎了吗,你快拿走吧……”冯丽鹃又说出了个康帅无法拒绝的理由。

二勃2010-08-18 23:19:16 发布在 舞文弄墨
在这发帖子是不有限制啊?
二勃2010-08-19 10:09:3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畸形青春 16


五一终于到了,漫长得对陈静姝来说好像是下一年的五一似的。陈静姝早早地就坐着陈国梁的摩托车来到镇上。给董珊打电话,可电话那边却是另外一个女声,告诉她她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陈静姝很讨厌这个声音,因为她在一个小时里听了不下三十次。为什么会关机呢?陈静姝百思不得其解。她假设出了诸多的可能性,例如: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因为出去玩过于激动走得太匆忙,忘了带手机;抑或者董珊这个时候还没起来,根本就没开机。时间就在陈静姝的猜测间飞快地流逝了。陈静姝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于是她来到了董珊奶奶楼下,在心理挣扎了好一会后终于鼓足勇气,奓着胆子敲开了董珊奶奶家的门。她在那张慈祥又茫然的脸开口之前假笑着抢先问道:“我姐在这没?”
董珊奶奶的记忆力还可以,在疑惑地打量了两眼后想起了她是谁,脸上顿时显出了浅浅的笑,说道:“没在呀,早晨不到八点就走了。”
董珊奶奶的回答把陈静姝的心说得一沉。死马当活马医地又问:“那我给她打电话怎么一直关机呢?她电话是忘带了还是没电了?”
“哎呀,这我就不知道了。”董珊奶奶礼貌地报以爱莫能助的遗憾笑容。
陈静姝离开董珊奶奶家的时候急得心都快烧着了。这种焦急仿佛能致命。她又急急地奔向网吧,可那些约好要一起去玩的人一个都没在线上。这时一个绝望地抱怨命苦的声音在陈静姝心里响起来了。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六年四班的杨明。这让陈静姝如获至宝,因为杨明是杨毅的堂弟,而杨毅是董珊关系很好的一个弟弟,找到杨毅就等于找到董珊了。
陈静姝忙走过去,拍了杨明一下。杨明迅疾地转过头,在看到是陈静姝之后马上放松了,问道:“干什么玩意儿?”因为还在玩游戏,说着头又转回去了。
陈静姝开门见山,直接问杨明杨毅的手机号码,可杨明戴着耳机,没听清楚她说什么,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问:“什么呀?”
陈静姝已经没心情再跟杨明废话了,伸手摘下了杨明戴的耳麦。
“你知道你哥电话不?”
“知道啊。”
“告诉我呗。”
“告诉你嘎哈?”杨明感觉到自己有了资本,所以立即端起了架子。
杨明跟陈静姝过去根本没交往,就算知道陈静姝是五年级的一个“发育挺好”又“挺骚”的女孩,可由于陈静姝比他低一个年级,平时穿得又不怎么好,所以没太上心,心思都在同年级条件跟陈静姝差不多又“门当户对”的女孩身上了。可自从陈静姝认识董珊之后,两次打架自己堂哥都来帮了忙,陈静姝的地位也得到了很大提升,都开始不把他们这些六年级的放在眼里了。随着地位的提升,陈静姝的吸引力也提升了档次。六年级的所有早熟和不良男生都开始对陈静姝感兴趣了,当然也包括杨明在内。但现在已经不是陈静姝不够格了。杨明虽然因为堂哥的关系偶尔跟那些人在一块,可地位却远不及陈静姝。他同班有个曾经因为找不到同年级的女友而“降级”追求陈静姝的同学,因为和陈静姝在公园的角落里偷偷接吻本来一直被传为笑柄,到现在却成了他炫耀的资本,让包括杨明在内的一干同学追悔不已。现在终于跟陈静姝说上话了,而且还是有事求自己,杨明怎么能轻易的就做了雷锋呢。
“哎呀!你快告诉我,我找他有事儿。算我求你了行不?”陈静姝没有任何办法,只有恳求。
“不行,你求我顶什么用,顶钱花还是顶饭吃?”杨明把谱儿摆得极足。
“行,你告诉我我请你上网。”陈静姝渴求地说。
“不用。我不差上网钱。”杨明丝毫不为所动。
“那你说怎么办?”陈静姝脱口说,完全束手无策了。
杨明终于等到了自己期待的回答,狡黠一笑,仰着稚气未脱的脸说:“我说什么都行呗?”
“啊。你说吧。”陈静姝说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答应得丝毫没有犹豫。
杨明小心地朝四下看了看,又把头朝陈静姝一边探了探,低声说:“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杨明因为紧张,再加上实在有些难以启齿,说了这短短的一句话,唾沫咽了好几回,发音也很不清。但就这样陈静姝也还是敏感地听懂了杨明的意思。

二勃2010-08-19 10:32:49 发布在 舞文弄墨
系统是不是自己动屏蔽脏话呀?
二勃2010-08-19 11:07:14 发布在 舞文弄墨